三牛乐的一蹦三尺高。
在宁家村小娃的眼里不管是有什么好玩的,没了宁弯弯就没了灵魂。
她总能带着他们玩出不一样的感觉。
“你搁这先等一下,我叫栓柱和铁蛋去!”
等三牛一溜烟的跑了,宁弯弯无聊的往周围一看,沸腾起来的小心脏又瞬间平静下来。
街旁一户人家门口坐着两个孩子,大的不过四五岁,小的也就两三岁。
俩孩子穿着脏的瞧不出本来颜色的衣服,面黄肌瘦,目光呆滞,呆呆的仰头望着对面流口水。
宁弯弯顺着他们视线望过去,那边是村中的那条小溪,小溪边有一棵柳树。
柳树有些年头了,宁弯弯都无法环抱过来了。
按时节来说这时的柳芽应该很长了,但这棵树上却光秃秃的没有半点绿色。
因为柳芽能吃,刚长出来就会被摘掉。
宁弯弯顿时就明白了,这俩孩子是饿了。
手里的鸡蛋它突然就变沉了。
想了想,宁弯弯还是不好意思空着手去请里正帮忙,毕竟她是有底线的人。
于是她给了那俩孩子一个鸡蛋,拿着另一个去了里正家。
至于三牛他们三个来了找不到她的问题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里正家的房子在村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倒不是做里正会有多少钱,实在是人家儿子孙子一个赛一个的能干。
宁弯弯刚把门打开一条缝,一只尾巴光溜溜不长毛的大黑狗听见开门声就嗷嗷狂叫着奔过来。
看清是宁弯弯后来了个急刹车,调转脑袋夹着尾巴呜咽着又跑回了自己窝里。
它可还记得小时候刚会咬人的时候冲着她吼了几声,结果被她抓住,把四肢嘴巴绑起来差点被拔光毛做狗毛帽子的惨烈经历!
后来它的尾巴就再也没长出毛来!嗷嗷,到了冬日里可冷了!
宁弯弯瞧着大黑狗的表现满意的点点头,笑眯了眼睛。
正想抬腿迈过门槛进去呢,就见一个穿着深色长衫的少年风风火火的从里面冲出来,躲避不及,俩人迎面撞了个正着。
人到没事,就是啪的一声那个还热乎着的鸡蛋掉地上摔碎了。
少年忙后退一步,躬身施了一礼。
“小子莽撞,失礼,失礼!”
抬头发现是宁弯弯才松了一口气,忙整理了下仪容,又重新施了一礼,极为规矩的唤了一声:“子姒妹妹。”
此人正是里正最得意的小孙子,祁正,字千尘。
养就枝头金鼎实,千花陌上已成尘。
名和字都是他爷爷取的,只望他有梅花的傲骨和出尘,将来走了仕途能够独树一帜,坚持己见,刚正不阿,造福一方。
这年头读书的目的就是当官,所以每一个读书人都被寄予厚望,乡下人犹甚。
供养一个书生不易,一大家子就指望他能改换门庭,跟着鸡犬升天。
所以压力颇大。
若不是有祁千尘时时唤上一声自己的闺名,宁弯弯怕是都要忘记自己到底叫啥了。
纠结的瞧着地上已经清黄不分的那个破鸡蛋,宁弯弯还是对这个少年露出个灿烂的笑脸。
“千尘哥哥你怎么这会子还在家呢?我哥都走了半个时辰了,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祁千尘的脸色顿时爆红,结结巴巴的道:“没有,没有,老师昨天给我和匪月兄压了今年童子试的考题,我昨晚……昨晚睡得迟了,误了时辰。”
嗯?宁弯弯一怔,这事她可没听她哥提,瞧着他房里昨晚熄灯的时辰也没比往日晚。
果然神童是跟平常人不一样的。
祁千尘说罢又忙慌慌的道:“那我这就去私塾了!”
说罢也不等宁弯弯回答就急急的出了门。
没几步却是又折身回来,望着地上的鸡蛋问道:“子姒妹妹,你可是有事?”
“这不是月底了嘛,我是来给里正爷爷送礼的!”宁弯弯说的十分郑重。
说罢低头又瞧瞧那个鸡蛋,语气就有些外强中干。
“这是刚下的,还热乎呢!”
祁千尘疑惑的瞄了宁弯弯一眼,不大明白为什么月底就要送礼,不过宁弯弯的思维向来都不是他能理解的,也没有纠结。
略一想,又回了自家院子。
片刻,一阵风似的出来,把一个篮子塞给了宁弯弯。
“拿着,进去吧,我爷爷在后院跟你们宁氏的族长说话呢!”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宁弯弯低头瞧着那半篮子的鸡蛋。
拿人自己家的鸡蛋去给人家送礼?
嗯,有才!比她强!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宁家的族长叫宁长生,就是原先宁家这个庄子上的庄头。
据说在几代人前宁长生的祖宗跟宁弯弯家的祖宗血脉还挺近。
后来宁弯弯的祖宗发迹回老家置办了这个庄子,就一直交由他们这一支打理。
据宁怀运说就是自家祖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剩下些不远不近的亲戚留在老家给个事做,算是照拂。
打宁弯弯一家搬来后,宁长生也就脱离出去,正赶上原先的族长病死,他在宁家一族里也算是有威信的,就被选上了。
里正家里是三间亮堂的大瓦房,东西各有几间厢房,在宁家村也算是殷实人家。
里正家里人口不少,但不知道是不是都下地干活去了,院子里并没有人,倒是厢房里有淅淅索索的打扫声。
后院的菜地已经翻好,老槐树下栓着头老黄牛,里正拿着一把快有他高的大竹扫帚在老黄牛身上卖力的扫着。
乡下人眼里耕牛地位高,照顾的十分精细。
牲口皮厚,又爱生寄生虫,这样扫一扫会觉得十分痛快。
宁长生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按辈分,宁弯弯该叫他一声四伯。
就见他不耐烦的在里正身边转悠:“我说祁叔,我这都说半天了您倒是吱个声啊!”
里正还是没理他,一边扫还一边絮叨快要开始春耕了,叫老伙计卖力干活别偷懒。
老黄牛享受的眯着眼,身上的毛都被扫成一条一条的。
也不知道嘴里是有东西,还是单纯的磨牙,不停的咀嚼着,白色的泡沫就顺着嘴角缓缓往下流。
等扫累了,里正把扫帚靠墙放好,从腰间取下自己的烟袋锅子,在鞋底磕了两下,装了些烟叶,又从怀里掏出两块火石,擦出些火星点了火,抽了两口扭头朝屋里喊了一嗓子。
“老三媳妇,六郎去私塾了没?”
六郎就是祁千尘,他在家行六。
屋里马上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走了,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