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日头沉下了山。
程紫玉懒懒躺着,一动不想动。
“这会儿,我想掐死的人又多了文兰一个。”她的头一抽抽的疼,今日竟是被文兰算计了,这算怎么回事。
李纯则好从净房打了水过来,闻言不由笑起。若不是文兰相帮,能算计上她的又有几个?
“我觉得文兰最可爱的就是这次了。她最近的确聪明多了。她若拿银钱礼物来卖我好,我一定不会收。但今日这份礼,她送的很好。的确是甚合我胃口。你……不觉得好?”他挑了挑眉。
程紫玉低低哼。
“她是聪明,却不可爱。她这分明还是太闲了。我得想想给她弄点什么事做。”
抬了眼皮看他,却见他正满面春风兑着水。
她忍不住暗暗碎骂,太不公平了。
他凭什么跟个没事人一样?
不过……太后一直嫌弃自己这身子,她老人家认为女人家的身子为了子嗣至少要二占一。
要么生成田贵人那样,要么结结实实,好生养。
偏偏自己两样都不符。
太后说她这身子完全不合格。
她每回闻言都只一笑置之,心下并不认可。她觉得常年做活的自己不肥不瘦不柔弱,身体康健,哪哪都好。
此刻看来,还是太后英明。
自己确实无用。
她哀叹一声。
那么,自己是不是也该学个武什么的?
真要练出好气力来,便宜的又是谁?
那算了,还不如就与此刻这般,咸鱼在这儿……
李纯盯了她一会儿,见她神游不止,还自己哼哼唧唧,唉声叹气,不由好笑。
“想什么呢?”
“想着,我今日打算做一条咸鱼,躺着就不动了。天塌下来你也别叫我。”
“好不讲理!”他笑。“我临危受命,你就这么报答我?”
程紫玉只是哼了一声。
还不是因为他?文兰投其所好,背信弃义,卖了自己,而自己两肋插刀,他倒还好意思得了便宜还卖乖……
只不过,她连辩驳之力都没有,她宁可选择沉默……
她再一掀眼皮,却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这让她鼻间呼哧声更甚。
此刻他一身极简白衣松垮而披,动作洒脱,行如流水。整个人清俊飘逸,温和素雅,似皎月般自带柔和洁净光芒,清逸脱俗不似凡人。
窗外春风袭来,更让他白袍滚滚,飘逸出尘如谪仙。
如此一比较,她这咸鱼更难看了。
她拿了被子裹住脑袋,更不想理他了。
可他却已经拿了手巾过来,掀开被子给她细细擦脸。
“晚饭已经让准备了。差不多一刻钟后就能到。”
她嗯了一声。
“明日要回门了。”这是她此刻最担心的事。明日回门,她希望用最好的姿态和状态面对家人。
前世,她的“回门”只是去给太后磕头,所以,这是两世以来的第一次。她很郑重。
“你放心,你日绝不再扰你。明日回门的东西夏薇刚又查了一遍,确认无误。明日保管一切都顺顺利利。你只管睡个好觉。不过,明日……”
李纯知她话中之意,刚要打趣两声,却有人来报,说是前院找他。
“那你先眯一会儿。我先出去下。”
“要出门?是出事了吗?”
刚合上眼皮的程紫玉这才想起来,这大婚第二日,李纯不该此般忙碌的。有什么事非找他不可?府里的事又有什么是管家和夏薇他们处理不了的?
他这么来来回回,肯定是有状况。
她忍不住再次开始暗骂文兰,都是那丫头瞎折腾,害她忘了问正事不说,行动力也大打折扣了。
李纯似是猜到了她的心理,行至门口又折了回来。
“放心,我不出门,就去下前院,听个回禀就回来。那些事我不会掺和的。很快就回。你饿了不用等我,让丫头先伺候你吃东西。对了,入画刚也回来了。你可以唤她来伺候。”
“不用管我,你赶紧去吧。”
李纯匆匆大步外走,程紫玉也没心思再睡,下了床,挪到妆台,镜中人面带腮粉,秀颜娇美……
她想了想,还是稍微上了点粉,自己洗漱换了衣裳,这才唤了入画进来说话。
正如李纯所料,入画是带了赏赐回来的。太后给了她个人不少东西。既有金银,也有首饰。从这份赏赐的丰厚,程紫玉基本可以断定,要么是入画的答案让太后很满意,要么是这丫头傻乎乎“言无不尽”说多了……
果然,太后虽说免了程紫玉两人的请安,却不代表她对两人的洞房不关心。话里话外,明示暗示……
入画红着脸到:
“奴婢有些后知后觉,太后问话一环套一环,都是从小事问起的。什么窗啊,水啊的,奴婢也不好不答,似乎便多说了些。太后问得仔细,连床铺的细节和时间什么都问了。芳嬷嬷说,将军的母亲不在了,太后把将军当亲孙子,便多问几句,让您不要介意……”
“知道了,不用细说了,没事。那……太后反应如何?”
“挺高兴的!但好像就是对您二位没让下人近身伺候不太满意。”
“……”还是对李纯不放心,怕他弄虚作假吗?
入画观察很仔细:
“当时她与芳嬷嬷还对视了一眼,说小姐您身边都是未出嫁的姑娘,一知半解还抹不开面。要不要今晚派个嬷嬷来教一教丫头们?顺便也示范一下该如何伺候?
奴婢一下就想明白她二位担虑的是什么。分明是怕将军那方面……但要派人来盯着?那怎么能行?
奴婢自然要帮着将军说话。然后就多说了几句。把您一觉睡到了午后都说了。太后面露喜色,又问了房中响动,有没有说话,有没有细碎声?去了净房几次?将军和你状态表情心情……诸如此类问题。
奴婢把知道的都老实答了,太后娘娘听着又高兴了起来。后来还赐了我几道点心吃了回来的。”
“……”
程紫玉张了张口。入画到底是姑娘家面皮薄,这明摆着是被太后算计了。
太后若真想安排嬷嬷过来,昨晚大喜就该安排了人来伺候。若想找人调教丫头们,还会等到此刻?
再而言之,有李纯那硬石头在前面挡着,哪里真会有外来的奴才能近身伺候的?太后也是知道李纯性子,从来就没有要勉强他的意思……
否则还需要嬷嬷来探什么,他房中早该塞满了各种风情各异的姑娘们了……
程紫玉咬了咬唇。
太后的确老谋深算,哪怕自己去请安,她也没法刨根问底弄个清楚明白。她便索性从奴才下手。一般的奴才面对她的威压,早就慌了,不被忽悠就怪了……
“奴婢……可有说错了什么?”
“没,没有。”
“太后还说了,让您安心在家呆几日,说新婚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就该好好培养感情。若是在家里呆腻了,可以去她的温泉庄子小住,也能为她那有两年未至的庄子添点人气。”
“……”
不去,不去,坚决不去!
“太后说了,泡温泉有助于解乏。配合了她先前命御医开的那些药草,对身子是极好的。而且她那温泉庄子距离程家新建的那处工坊不远,您走走就到程家庄了……那边还清净,奴才都是伺候过她的,一定住得比将军府舒心。
后来太后与芳嬷嬷说闲话,提到了将军府孩子将来可以在那儿玩什么的。奴婢听着她的意思,将来是想把那处温泉庄子过到将军名下的。又说等您下次入宫,会亲自与您说过,让奴婢先回来说上一声,让您若有想法,只管去跟她说。若要整修,那银子她来出,修好了再过到将军名下。”
程紫玉一深吸。
之前好像太后也提过这事。
李纯到底是皇家血脉,他祖母想给他留点身家倒也可以理解。这事,还是看李纯的意思吧。
“太后还说,她那里有擅推拿的嬷嬷,问要不要给您拨两个过来?”
“你怎么说的?”
“我说小姐您一向不喜欢生人近身伺候,肯定是不会习惯的。”
“嗯,你做的很好。”
“太后笑着……也是说好。说那便让将军给您推拿,还能边解乏边联络感情。倒是一举两得。”
“……”
“太后又让奴婢稍待了些酒啊,药材啊,熏香什么的回来,说您只管用,管够。若您不会用,晚些她会让御医来教一次。”
“……”
程紫玉与入画闲话了好一会儿。
“入画,咱们庄子上的工坊是不是快弄完了?”
“是呢,都差不多了。老爷子那里说,您明日回门过后,后天他便打算搬过去住了。咱们程家,终于也能在京城扎根了。”
“入画,我有个想法。”
“您说。”
“你想不想去庄上工坊?”
“小姐?您不要我伺候了?是不是因为今日多嘴的事?您嫌弃我笨吗?”
“不是不是!”程紫玉笑起,“你想哪儿去了!我是想着,咱们的根基在荆溪,现下要发展京中,可有所擅长的人手却捉襟见肘。你在绘画和配色上天生出彩。你哪能跟在我身边做奴才?太屈才了。你应该去你该去的领域发光发热。”
程紫玉拉着入画手。
这是前世便于自己生死与共的战友啊!今生,不但要保命,还得各自都美满!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目的和所求。
她刚新婚,势必不可能立马投入手艺,入画放在身边荒着,太过浪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