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璐辉似已站不住脚,需倚剑驻地才能稳住身形:“你确实很强……在凛风夜楼,只有我……能打败你……若在平日,我也要五十招后才能杀你。”这么一句话断了多次,可见金璐辉此刻的虚弱。
杨有道笑了,露出已被血染红的牙齿:“我还挺得住……而你有暗疾在身,不能持久,必败无疑!”于是,他再次出剑!依然凶狠的一剑!
金璐辉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也再次出剑!这一剑,不似剑,而似是一道九天之上垂落下凡的银河!杨有道仿佛看到了飞云山上那飞流而下的大瀑布!
杨有道惊惧交加,但无半点用处。这一剑,杨有道自己也明白他接不下——他像是被两匹飞奔的马给猛撞了一般,喷血飞了出去,已不知伤的有多重。
使完这一剑,金璐辉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对手忽改剑法,杨有道又惊又恐:“这是什么剑法?”
“逆流剑法。”金璐辉吃力地说道:“你本不配死在这套剑法下,但……我的伤也令我别无选择。”
“逆流剑?”杨有道的瞳孔微缩:“你为什么会……”
金璐辉道:“我会逆流剑,自然是因为我是剑修的徒弟。”
凡是江湖上剑术有成者,都该知道剑修的名字的。杨有道的剑术很好,所以他当然知道那背负两剑,一身黑衣的江湖神话。
剑修少时是一个铸剑师的弟子。那名铸剑师本是一个江湖上默默无名的平庸剑客,上了年纪后便在心灰意冷之下退出江湖,成了一名铸剑师——只是他铸剑的技艺也一样平庸。
铸剑师一生没有什么成就,但对于剑的热爱始终胜过自己的命。直到他年逾古稀之年,竟发现了一个比他还爱剑的少年。
铸剑师当然不知道这个身无长处,却视剑胜过一切的平凡少年到底拥有怎样的潜力,否则他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将少年送入武林第一剑派玄阿剑宗的山门。
因为铸剑师不知道,所以他收养了这个无父无母的少年,教他练剑,教他铸剑。
少年十六岁时,老铸剑师终是敌不过岁月,长眠不醒。少年将老师与其生前所铸的剑合葬一处后,又为自己铸了一柄剑,步入了江湖。
老铸剑师如同大多在江湖上打滚的人,艰苦而平凡,但他的徒弟绝不平凡,出山之后第一战便将为祸一方的“凶剑”吴坚一剑封喉,之后更是未尝一败。
二十三岁时,昔日的少年观飞云山瀑布后有感创了逆流剑法,成为江湖同辈中只能令人望尘莫及的人物。然后他的剑下便极少再死人——他不杀挑战者,是因为他要等这些对手变强后再来挑战他……只是那些曾败在他剑下的挑战者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过。因为他们在变强,他却在变得更强,曾横扫江湖的逆流剑也不再是他的绝技。
三十岁时,他背上有两柄剑,一柄是他出道时为自己铸的剑,另一柄却是一柄木剑。太多的人已不值得他再用剑,只有很少的人才能令他使用木剑——只不过他再也没有使用过他的那柄真剑。
三十五岁时,他之身上玄阿剑宗论剑,一剑击杀当年玄阿剑宗第一高手姜璀——只有这一次,他居然又用了真剑!姜璀落败,武林亦为之轰动,“剑圣”之号自然落到了他的身上。而“剑圣”却是长叹一声,步入山林,从此匿迹——那一身黑衣,背负两剑的传说人物至今已消失了十年。
曾经的那个少年没有姓,也没有名。他的老师以古时名剑为他命名为湛卢,他虽然不讨厌这个名字,却也不喜欢。所以在老铸剑师死后,他为自己改了个名字,用的是他老师的名字——剑修。老铸剑师一生默默无名,绝想不到在他死后他的名字会由他徒弟的剑成为刻写在武林巅峰的传奇。
此刻,金璐辉却说他是剑修的弟子!
即便是剑修也无法一出山便天下无敌。他二十四岁时,曾一次杀败八大强敌,自身亦负重创,生命垂危。当年金璐辉的父亲救了他,却没有让外人知道——剑修的朋友只有剑,除此之外他只有对手与敌人。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剑修收了当时八岁的金璐辉为弟子,并教了他三年剑,后留下《逆流剑谱》离去。
临走前,他告诉金璐辉不要将逆流剑法外传,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师徒关系。
逆流剑法是剑修年轻时所创,与其大成之剑法不可同日而语,但这毕竟是剑修所创的剑法!
“说来惭愧,我实在给师父丢脸。”金璐辉怅然道:“这套剑法我只用过两次。第一次,我败在一个匈奴奇才手里;第二次,我中了毒,又败在司马金龙手里……否则,我有七成把握杀他。”
杨有道握剑的手已止不住地颤抖起来——金璐辉既然告诉他这个秘密,必然已决心杀了他。
吴云超的双枪已夺走十一个凛风夜楼的打手性命,他这两杆双枪各长六尺,量身打造。吴云超没有尽全力杀敌,因为他已风头太盛,作为聚雄帮新一辈的第一高手,他的威望已超越了司马照斌。可是司马照斌毕竟是司马金龙之子,未来的帮主之位非他莫属。是以吴云超有所收敛,有心把这攻破凛风夜楼的首功让给司马照斌。
司马照斌并没有令吴云超失望,他也有心借此仗提高自己的声望。所以他每一次挥下他的双锏都比上一次更凌厉。他所带领的这一路人马如同聚雄帮的利刃,直逼凛风夜楼内部。
突然,两个身影从凛风夜楼内倒飞而出——定睛一看,竟是已冲入凛风夜楼的两个聚雄帮的小卒。
门前跳出一个二十余岁的壮汉,显然是他出的手。司马照斌的目中涌出怒意——这是一块拦路石。
“你是何人?”司马照斌厉声问道。
“你爹袁润方。”壮汉如是说,双手已摆出辟邪大悲掌的起手式。
司马照斌怒笑道:“无名小卒,今日我必让你与凛风夜楼共存亡!”说罢,他的锏已朝袁润方当头打去。只听那撕风之声,便可知这一锏之威,但袁润方却挥掌迎上!
司马照斌并没有听到预料之中的碎骨之声,反而听到金属撞击般响亮鸣声!
“噔、噔、噔”司马照斌连退三步方能稳住身形,可见袁润方这一对手掌已堪比金石。但硬接司马照斌一锏,他亦感双臂隐隐作痛。
吴云超一跃而起,手中快枪已对准袁润方项上人头!见司马照斌遇上强敌,他立即联手夹攻。
但有人比他更快!一道寒芒划破夜空,截住了吴云超。
吴云超看清了了来者后,不由心神一紧:“夏逸!”
夏逸不答,因为昊渊已替他回答。在他援助袁润方之后,立即挥刀斩向吴云超。吴云超初惊之后已恢复镇定,一枪迎向昊渊锋刃,与其针锋相对。牵制昊渊成功,吴云超另一支枪立即刺出——一瞬间便刺出二十四枪!
夏逸的双手握紧昊渊,挥出一道道光影,而这一道道光影又化作了一个巨大的光圈,将吴云超的快枪悉数吞没。一破吴云超的杀招,夏逸立即转守为攻,步伐前移,由昊渊挥出的光圈却不曾停下,不断向吴云超逼近。
吴云超忽然侧身,接着掷枪!谁都想不到他作为一员双枪将居然掷枪!他掷出这一枪正射向夏逸身前那光圈的正中央——这是唯一一处刀刃没有覆盖的地方。这一枪很快,没等夏逸反应过来,飞来一枪已穿过了这道光圈。
夏逸急闪!但这一枪依然擦伤了他的腰侧,然后倒插在了地上——压箱底的“飞枪”之技技止于此,吴云超有些意外,但却不会有半点迟疑,因为他手中还有一杆枪。在夏逸的“光墙”崩溃的瞬间,他已刺出第二枪!他的枪与他的人一样笔挺,一样的……快!
夏逸只能再闪。这一次,他依然没能躲过,吴云超的第二枪在他左肩上重重擦过,溅起大片血花——血染红了吴云超的枪,自然也溅红了夏逸的脸。夏逸知道,方才一招若是他闪的再慢些,此刻他左肩已碎。
但吴云超的下一波杀招才刚刚开始——他刺枪快,收枪也快,一刺一收后又再次刺出快而密的重重枪影!夏逸仓促抵挡间,吴云超已游走至夏逸原先所在的位置,重拾先前掷出的那杆“飞枪”!
双枪再次合璧,对于已处在夏逸这样的下风危境,无疑是更大的危机!是以,枪更快、更密!
夏逸咬牙,一刀上扬挥出一道月牙状的刀芒,硬是以凌厉刀势破开这令人窒息的枪势——可是胸门反露空当,被吴云超后腿之时凌空一脚踢在胸膛。
“咳!”夏逸感到喉头一甜,血已脱口呛出。
吴云超道:“你是个人才。”夏逸轻轻抹去嘴角的血迹,道:“过奖。”吴云超又道:“现在归降聚雄帮,我饶你不死。”夏逸笑道:“我也很想归降聚雄帮,只是可惜……”吴云超哼道:“可惜什么?”夏逸答道:“可惜聚雄帮的酒比凛风夜楼的难喝太多,而我又偏偏太爱喝酒。”
吴云超大笑。待他笑完,冷冷道出一句话:“听说阴间的酒极佳,我现在就送你去品尝。”他再一次出枪,这一次他的枪竟比之前还要快!他的身法快,他的枪更快!
夏逸几乎生出了错觉,仿佛他的对手不是吴云超,而是傅潇。傅潇的剑也是以快和密见长,但吴云超手里握着的不是短剑,而是重的许多的枪!
怎么看夏逸都该认输了。
夏逸当然没有认输,他的表情实在很平淡。吴云超的枪虽然越来越快,但夏逸的刀却越来越慢。吴云超实在想不明白夏逸是如何凭这么慢的刀招与他打了上百回合而不落下风的。他的“快”在夏逸的“慢”面前,如一拳打入虚空,无处使力。
快,是吴云超的武功的唯一、也是最大的特点。他的枪没有灵巧变化,只需以又快又密的枪法压倒对手的招式即可。他的战术虽然耗内力极巨,可是少有人能挺住他的枪势。
夏逸挺得住。他俩的武功在伯仲间,夏逸的刀虽没有吴云超的枪快,却更沉稳,也更巧变。是以,他这一次转攻为守,耗着吴云超的内力,内力不足了,枪自然会慢。
再慢的刀,也不过是表象,够稳够巧自然可行。
再快的枪,也有渐慢之时,无法碾压同等对手。
吴云超终于认识到夏逸为何能克制他——可是他不会第二种枪法,若是此刻改招,他必然落败。可是,他的内力已经消耗了不少,他已从略占上风变成了真正的处于下风。他要取胜,只有一径——就是让他的枪“更快”,快到夏逸无法接下。
可是,此时的吴云超已再难做到,所以他的枪必然会慢下来,他的枪法必然被破。
连过百招,吴云超内力消耗甚巨,每一招都被夏逸压制,破绽自生。此刻,吴云超已胸门大露,夏逸的刀化作一道光刃劈向其胸膛!吴云超只来得及收回一枪挡在胸前。
这一刀,极快、极狠!即便吴云超挡住这一刀,仍接不下这一刀!于是,枪脱手落地,人吐血倒飞。
夏逸胜了,他只需要再补一刀就可以将吴云超斩杀。但他来不及挥出这一刀,因为聚雄帮的帮主已至!
司马金龙年近五旬,一身功力深不可测。他一身锦衣,一对金锏,夜光烛火下,王者霸气威慑全场!
司马金龙突袭的一锏如惊雷般袭向夏逸。夏逸的刀只被他一锏便震的脱手而飞——与吴云超一战,夏逸亦负伤不轻,此刻还要面对司马金龙的突袭,实在难为了他。是以,司马金龙的第二锏毫无悬念地击中夏逸小腹。
两人交手仅一招,夏逸已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去,半空中亦落下他喷出的血雾。
忽然,一个强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夏逸,同时将大量元气输予他,助其镇住伤势——是庞昕宇。
倪煜晨从二人身旁缓缓走过,一只手已从鞘中抽出长剑:“老庞,你安心助小夏疗伤。此人,我来对付。”从头至尾,他的目光只注视着一个人——战场上的最强者,司马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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