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请收手!”邱晓莎带着江如雷跃入校场,大声道:“今夜我师姐只为拜祭先师而来,绝无他意!即便各位与我师姐有私仇,也该出了这惊涛帮的地盘再清算!”
“若让叶时兰下山,日后还寻得着她么!”一个面颊瘦长的汉子从人群中窜出,戟指喝道:“叶时兰,你可还记得死在你掌下的千手门的樊忠?”
叶时兰道:“方才那十六枚暗器是你所发?”
那面颊瘦长的汉子道:“不错,我便是樊忠的亲生兄弟樊义!”
叶时兰环视一遍校场众人,冷笑道:“在场还有谁与我有仇?”
一个面目庄严的老道士上前一步,道:“鸿山派李恒一欲为师弟亲手报仇,希望诸位不要插手!”话音刚落,又有一个面目英挺、身姿伟岸的青年挺枪而出:“飞云寨赵飞羿要为寨中兄弟报仇!李道长,我也不喜他人插手我要打的架,请将这女魔头让于我。”
“好一个鸿山剑侠,好一个飞云寨主。”叶时兰淡淡道:“报仇不假手于他人,确实好汉行径,可惜若是单打独斗,你俩必败无疑。”
邱晓莎急道:“诸位……”她才说两字已被江如雷拉住手腕:“二师姐,如今众怒难平,你再多言只是把惊涛帮推入两难之境。”
邱晓莎略作踌躇之时,校场上再次响起厉喝声。
“女魔头,可还记得苍云七虎的震山虎!”
“叶魔女,今日我要为先师报仇!”
……
叶时兰忽地笑道:“至今我已杀了八十九人。其中有贪官污吏,有邪门歪道,也有你们这些所谓的江湖豪侠……但绝没有一个是不该杀之人。”
人群中有人哼道:“贪官邪道确是该死,但你残杀江湖义士还能如此义正言辞么!”
叶时兰道:“这些人要杀我不过是因为我的绯焰掌借鉴了绯炼爪,难道他们不该杀么?”
——他要杀我,我便杀他。这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唐辰君讽道:“当年你修习邪派武功本已是错,不仅未听正派侠士劝诫自废武功,还辣手杀人,你却还有了理么!”
“迂腐。”叶时兰眼中的嘲讽之色比他更甚:“武功从没有正邪之分,而是取决于练功者的心术。心正则功正,心邪功必邪。”她又一次环视众人,泰然道:“至少我……问心无愧!”
唐辰君居然无言以对,面上也直发红,校场上的众人,也是与他一般反应。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轻笑。笑声很轻,但人们依然听到了。
众人顺着笑声传来的方向寻去,只见是夏逸在笑。叶时兰盯着他,仿佛在问她的话何处可笑。
夏逸道:“在下第一次见到一个女子豪气如斯,实在羞煞天下男儿。一时难以自已,故而发笑,别无他意。”
叶时兰道:“我与阁下也有仇么?”
夏逸道:“无仇无怨,在下也不是一个古道侠肠之人,如若可以,我绝不想和大名鼎鼎的绯焰女魔交手。”
叶时兰道:“你倒是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大侠们诚实的多。”
夏逸道:“诚实点的人,至少能令自己问心无愧,是么?”
“痛快。”叶时兰仿佛已忘了自己正身处险境,大笑道:“若在平日,我一定要与你好好痛饮一番。”
夏逸也笑道:“我的酒量不浅。”
叶时兰道:“我的酒量也不浅。”
唐辰君见众人目光纷纷投向叶时兰与夏逸二人,竟浑然忘了当前重要之事,不禁勃然怒道:“诸位,今夜不杀这女魔头,更待何时!”
剑出,惊鸿一现间已直刺向叶时兰眉心。
唐辰君自负,因为他的剑已快得足以令他自负。
在江湖年轻一倍高手中,吴云超出枪之快已近同辈巅峰,但唐辰君的剑竟比吴云超的枪更快!可是,当叶时兰的双掌夹住他的剑锋时,他的自负……垮了!
樊义一声轻啸,嗖地跃至半空,一把暗器已凌空洒向叶时兰。叶时兰厉喝一声,左掌猛拍唐辰君的剑锋,强横掌力顿使唐辰君下盘失重,令其向后方连打了两个旋才稳住身形;叶时兰的右掌轻拍左臂,双手一同配合使出碎岩掌,一道如朝天大浪般的掌风压倒了一枚枚射向她的暗器。
在此同时,十数把兵器已围住叶时兰!合围之势已成,叶时兰无法躲,也不打算躲。碎岩掌以刚猛霸道著称,而叶时兰本人比她的掌更强势。只见她身形不停飞转,双掌不断拍出,硬接着十数把兵器——其中更有数把兵器被其铁掌震断!
一柄断缺的残剑倒旋而飞,正落在傅潇脚前的泥壤中。傅潇负伤未能参战,虽立于走廊上观战他还是认出了这个女子正是在桃花林中救了他的叶时兰。
叶时兰远比在场所有人想象中的“绯焰女魔”更强,如她本人所言,单打独斗,在场绝无一人是她对手。不集众人之力,绝难取胜。
樊义忽然叫道:“为何还有人不愿出手,是想放走这女魔头么!”
赵飞羿纹丝不动,口上则缓缓道:“在下已经说过,这个仇是要亲手报的。”樊义怒叱道:“想要单挑叶时兰,你疯了么!”赵飞羿冷冷道:“我疯与不疯,与你何干?”他抬手一指力战众人的叶时兰,说道:“这些围攻绯焰女魔的人中,十个人有两个是为了报仇,三个是为了正义,剩下一半只怕是为了集众之力杀了叶时兰,好借此扬名,大肆自吹一番!如此方式,或许可以杀死叶时兰,可是这样报仇,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樊义瞪圆了眼睛,他第一次听说报仇还讲究喜不喜欢。
李恒一悠悠道:“想不到飞云寨主年纪轻轻,气魄却是非凡,绿林好汉倒是少有赵寨主这样的快意英豪。”
赵飞羿道:“盗亦有道本就是我飞云寨的作风,既然李道长也不屑于这些人物围攻叶时兰,自然该知道我飞云寨的气节。”
李恒一抚须笑道:“有理,闻道有先后,老道受教。”
樊义又看向另一边,叫道:“玄阿剑宗唐少侠已经出手,涅音寺与净月宫却要袖手旁观么!”果然,林欢、杨乐、月遥三人只在一边素然而立,无得和尚却是讶然道:“悟嗔师侄早已下山了,他才是涅音寺代表,贫僧只是代师父而来。”说完,他居然低下头开始默默念起经来。
樊义若不是知道这和尚是货真价实的活佛的亲传弟子,几乎就要骂出一句“无胆无耻!”
林欢又道:“我们倒是想出手,只是这班人武功平常,却又争先恐后地围上去,叫我们如何插手?”杨乐接道:“何况我净月宫出不出手,需要人教么!”
樊义瞪着几人,已说不出一句话,只得厉啸一声,又杀入人群中。
叶时兰冷笑——越是弱小的蝼蚁越是喜欢群聚!
贺不平的一口环扣刀当头砍下,叶时兰只用右掌迎上——只听“嘣”一声响,贺不平这柄环扣刀如砍在了金刚石上,已多出了七八条裂痕,贺不平倒喷出一口血,雄健的背影也不由自主地倒飞而去,又接连撞倒了四五人。
叶时兰未等贺不平落地,已追着他倒飞的身子而去,借着贺不平开路,疾步向前,使得两侧旁人不敢下杀手,唯恐误伤贺不平。但叶时兰始终未能突围,因为背后的杀机——唐辰君再度杀回,一道剑花划向叶时兰后心。叶时兰扭过右掌,她的手掌仿佛霎时变大了一倍,抓向那道剑花。剑花骤然消失,唐辰君的剑不知何时已改刺向叶时兰腰腹。这一变招却是在叶时兰意料之外,她虽然闪避及时,但腰间仍是扬起一片血花!
叶时兰勃然大怒,左掌已然通红,以绯焰掌直取唐辰君天灵——她本扬言不想杀人,但唐辰君这一剑已激起她的杀心!唐辰君既知此女的掌力雄猛,哪敢硬拼,方才一剑得手,立马收势倒退,但叶时兰这一记绯焰掌似已吃定了他,仍不止追击。
忽然,一道剑光划过,斩向叶时兰右腕。叶时兰欲施旧技,翻手便想抓住那道剑光,可剑光也随着她的手腕翻动也为之一翻,自外转一周避开叶时兰那夺械之手后,继续斩向她的右腕!这如蛇一般灵巧多变的剑法自然需要软剑方可使出,竟在今夜第一次逼得叶时兰主动撤回杀掌后退。
如林欢所言,净月宫终究会出手的,她与杨乐已各执一柄三尺余长的软剑在手,但方才逼退叶时兰的人并非她们,而是月遥与她手中那柄软剑——从没有人见过这般长而柔软的剑。
剑长六尺,已近一人之长,却又软得如同一条鞭子。
“净月宫……银缎剑?”叶时兰忽地笑道:“见你不过十八岁上下,却已学会银缎剑,你若不是掌门宠徒便是将来掌门人。”顿了顿,她又说道:“不过你的火候还是差了不少,方才那一剑若由拭月掌门本人使出,结果便不止是逼退我如此简单。”
“女魔头好大口气!”林欢厉喝一声,与杨乐一左一右攻向叶时兰两肋,而六尺开外,月遥的长剑再次疾刺而出,缠向叶时兰右腕!
月遥这一招不仅牵制了叶时兰的右掌,更利用了软剑惊人的长度令其绯焰掌无用武之地。林欢、杨乐趁此时从两侧夹攻——叶时兰右掌被制,剩余的一只左手只能挡住其中一柄剑。
“来的好!”叶时兰喝罢,左掌亦一片通红,掌呈刀状一记横削竟硬生生逼退林欢、杨乐二人。月遥双目一寒,上前两步,手腕微微一抖,手中软剑已划出一个惊人的弧线,剑尖与剑锋两端同时夹攻叶时兰的颈与肋。这柄剑仿佛有了生命,如一条月下银蛇在狂舞,以月遥的年龄能有此修为,实在难能可贵。
叶时兰道:“你失算了!”——月遥确实失算了,她本应以手中软剑的长度牵制叶时兰,她此刻这一招虽然既快且妙,但上前这两步无疑是踏入了死亡区域。
叶时兰右掌向前打出一记正掌,罡烈掌劲顿时令月遥的剑招瓦解,而月遥才感受到一阵扑面而来的炽热掌风时,叶时兰已杀到她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