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太后病情加重的消息在后宫不胫而走。
夜幕之中,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自空中掠下,停在了华阳宫外的窗台上,咕咕的叫了两声。
一只素手伸出,推开了窗格。
西北枫将那鸽子拿起,从它身上取下了一张字条。
她坐在窗台下,就着烛光细细看着纸条上的寥寥字迹。
弦月端着一盆烧得极旺盛的炭火走进了屋内。
她将炭盆放在西北枫脚边,侧目看着屋外的无声飞雪,搓了搓手。
“公主,这大夏的冬天,还真是冷呢。”
感觉要比西凉还冷上不少。
在西凉的时候,她们有毛毡铺就的营帐,大雪纷飞的冬夜里,大家就围着炉火坐成一团,架在炉火上的牛羊肉被炙烤得滋滋作响,油水直流,再配上一大碗羊奶酒……
那温暖热闹的光景,与如今华阳宫内的冷清,对比简直不要太明显。
弦月心中泛起了一丝酸意,她有点想念西凉了。
念起与她同样孤身一人留在大夏的西北枫,她忍不住道:“公主,听闻太后病情严重,您不去看看吗?”
弦月自然是希望这后宫的众人能接纳自家主子的。
这样一来,她们在后宫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西北枫没有回答。
她面上无甚表情的将那张纸条凑到了跃动的烛光上。
火苗瞬间舔舐而上,随着一缕淡烟飘起,那纸条也化作了灰烬,被吹散在夜风中。
她自小是懂些医术的,若是今夜她去永寿宫,将太后的病看出些端倪,那么就算皇上不对她另眼相看,太后心中也定然会感激于她的。
但她不想去。
如今这后宫中,让她最想要拉拢的人,倒是皇后。
一夜大雪纷飞。
第二日一早,夏亦辰便让人拟了招医榜文,广招天下名医术士,重赏千金,为太后治病。
皇榜贴出去之后,倒是在百姓之中引起了阵阵轰动。
每日来看榜文的人络绎不绝,但却并无一人敢伸手接下。
毕竟皇宫中的御医,也都是经过千挑万选才能入宫服侍皇室贵族的。
可太后的病,连御医都束手无策,更别说宫外的寻常大夫了。
另一边,自太后病情加重后,后宫的气氛也愈加沉闷了。
众妃嫔终日窝在自己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酒不敢喝,曲不敢唱,生怕落下个对太后不敬的大逆不道之罪。
一连下了几天的雪,这日,天终于放晴了。
一大早上,沐花音刚用过早膳,德妃就风尘仆仆来凤栖宫找她了。
两人在殿中坐下,德妃喝了杯热茶暖暖身子,这才道:“我今日来找姐姐,是想和姐姐提个建议。”
“德妃妹妹请讲。”
德妃复又接着道:“如今太后身子抱恙,众姐妹心中也甚是忧虑,趁着今日天晴,姐姐何不带领众姐妹去太庙中为太后诵经祈福,乞求太后的身子早日康复呢?”
作为一个现代人,沐花音自然不信诵经祈福能治病。
但她转念一想,德妃的提议也没什么错,她身为皇后,乃是后宫之表率,总不能在太后生病之时,什么都不做,就在宫里干等着。
就算她知道祈福没什么用,但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三九999zne
她当即同意了德妃的提议,命芸香去通知各宫的妃嫔。
皇后的提议,在后宫当然是一呼百应,接到消息的众人纷纷开始涂脂抹粉,更衣打扮。
待到她们在约好的地方集结完毕后,沐花音就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宫里穿堂过殿,朝太庙而去。
一路上,德妃侍奉在沐花音左右,有说有笑的。
这让跟在后面的程松雪莫名有些烦躁。
按照这尊卑次序,跟在皇后身后,也该是她和秦贵妃,如今这德妃,仗着与皇后交好,倒是越来越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了。
众人踏雪而去,地上的雪积了几日,铺了厚厚一层,走起来颇有些费劲。
程松雪走着走着,微微喘了气。
她停下来,指着德妃身旁的宫女细柳道:“你,过来扶本宫一把。”
贵妃的吩咐,细柳哪敢不从,当即连忙来到她身边,扶起了她的胳膊。
两人跟着队伍一路往前走去。
没走几步,程松雪便一个重心不稳,歪倒在地。
惊得细柳一声高呼,连忙去扶她。
程松雪被人从雪地里搀扶起来。
一身鹅黄色的暗纹宫装上沾满了白色的雪沫,就连鬓发额角也都是雪水。
她的脸上顿时浮上一丝恼怒之意。
她一巴掌扇在了细柳的脸上,怒道:“你到底会不会伺候人?”
细柳白皙的小脸上顿时浮现出五条通红的指痕,眼框里也盈满了泪珠。
这一番骚动惊动了走在前面的沐花音和德妃。
两人转过身来,德妃见是自己的贴身婢女细柳,连忙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细柳便将刚才的事又给她说了一遍。
德妃听完,面上带了一丝歉意,对程松雪道:“贵妃娘娘,臣妾这婢女属实不会伺候人,臣妾在此给你赔罪了。”
细柳原本就心存委屈,此时见自家主子居然也被连累要向贵妃低头,不禁顿时泪如雨下。
“主子,奴婢真的好生扶着贵妃娘娘了,是娘娘她……”
细柳想说“是她自己摔倒的”,但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不料程松雪已经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
她睨着细柳:“你的意思是,本宫自己摔倒,故意冤枉于你?”
细柳低垂着头:“奴婢不敢。”
“放肆!”程松雪忽然怒目圆睁,又一巴掌扇了过去,“本宫金枝玉叶,岂能容你这卑贱的宫婢说三道四?”
众人纷纷被她吓得噤了声。
这后宫之中,谁不知道,程贵妃的性子向来是嚣张跋扈。
至于打骂下人,那更是常有的事。
只是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耍性子了,尤其今日还是当着众人的面,不留丝毫情面的打德妃的贴身婢女。
这不就是明摆着,在打德妃的脸吗?
一时之间,在场所有人心思各异。
这德妃,又是怎么惹到程贵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