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殿上。

沐花音吃饱饭后，就找借口退场了。

她起身时，朝沐初兰使了个眼色。

沐初兰会意，在她刚离开没多久，就也起身出了宣德殿。

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被秦贵妃看在眼里。

她冷眸含笑。

好个皇后，居然如此按耐不住，终于可以抓住她的把柄了。

她寻思着，最好能让皇上亲眼看到皇后和豫亲王暗通款曲，勾勾搭搭的样子。

她唤来了贴身婢女，命其去跟着两人。

自己也站起身来，抚了抚鬓发，对桌上的其他妃嫔道：“众位姐妹慢用，本宫今日有些乏了，就先回宫了。”

她得去找皇上才行。

随着太后、皇上、皇后的接连离场，宣德殿上的人也散了不少。

德妃见此，也心生回宫之意。

念起去年的除夕，她还在尚书府中，与家人一起团聚赏雪。

今年，她是想和皇后一起守岁的。

但想必皇后要陪皇上，她也就只能去找自己的几个小姐妹了。

德妃出了宣德殿。

风雪不歇。

她拉起斗篷的兜帽，单薄的身影踏入雪中。

宣德殿距离她的瑶华宫并不多远，但她打算先去趟小姐妹的宫中。

她步履匆匆，走了一段路。

蓦然发现自己的香囊不知何时竟然已经不在腰间。

丢个香囊本不是什么大事。

但今日除夕年宴，宫中有许多外男，若是被旁人捡了去，多少有些不好。

德妃思索一番后，便提着灯盏循着来路一路找回去。

她半弯着腰，目光仔细在素白一片的雪地上搜寻着。

好在现在风雪不大，她刚出来没多久，香囊也不至于被风雪掩盖。

她一路寻着，不远处忽然有一双暗纹黑靴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下意识的抬头，见上官蕴正负手站在距离她不远处的雪地里。

风雪簌簌，飘落在他的肩头发梢。

他双眸漆黑如子夜，正遥遥望着德妃。

德妃被他看得颇有些不自在，遂低下头，继续寻找香囊，打算装作没看见他。

上官蕴迈着轻缓的步履走到她面前。

他伸出手，宽厚的掌心中躺着一个淡黄色的香囊，上面绣着嫩绿的竹叶。

“德妃娘娘可是在寻这个？”

他声音低沉醇厚，入耳优雅。

德妃眼睫一颤，直起腰来，朝他深深垂首，语气客气而又疏远：“多谢上官大人。”

说完，她伸出手去取香囊。

细白的指尖带着丝丝凉意，眼看着就要碰到掌心的香囊时，上官蕴却突然合上了掌心。

德妃的手在半空中一顿。

她不解的看着上官蕴。

四目相对，上官蕴眼波滚动，蕴着莫名的情绪。

他忽然勾唇，优雅而又温暖的笑道：“恕属下斗胆，德妃娘娘可否将这枚香囊赠予属下？”

德妃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风雪之中，上官蕴的声音是那般清晰明朗。

明明是寒冬腊月的天气，她却觉得自己的脸烫得厉害。酷文kuenxs

她微微垂下了头，避开了上官蕴的目光。

“上官大人是在说笑吗？”

上官蕴神情认真的盯着她的每一丝表情。

“没有。”

听到他否认，德妃咬了咬下唇。

“香囊乃是私物，还是请上官大人归还我吧。”

上官蕴捏着绣工精致的香囊，“我很喜欢这香囊的味道，况且，这香囊上绣着修竹，原本更适合男子佩戴……”

他改了称呼，不想以宫中之礼相待德妃。

虽然她入宫当了皇上的妃子，可却一如当初那个青涩的小姑娘般，连直视他都不敢。

德妃心中酸涩。

这枚香囊，她绣的时候，本来就是想绣给上官蕴的。

但她身为皇上的妃子，上官蕴是皇上的臣子，两人之间已无什么交集的可能。

所以她绣好以后，便自己佩在身上。

见德妃不语，状似在纠结，上官蕴忽然又凑近了一步，沉吟。

“自君之出矣，不复理残机。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他的声音极近，德妃甚至能感觉到他那略带酒香的温热气息。

她惊得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这首诗，原是她当初写给上官蕴的。

当初有一次，上官蕴随兵部尚书过府相叙，对她家中的一本古籍爱不释手，父亲当即决定将那本古籍送给上官蕴。

她便趁着家中仆妇装盒的时候，将这首诗写在了纸条上，夹进书中。

这是她自小到大做过的最为大胆的一件事。

本意是盼着上官蕴看到后，能明白她的心意，过府提亲。

后来却没有等到什么消息，又得知了自己即将进宫为妃的消息，她也只好死了心。

她一直以为，上官蕴没有看到那张字条。

不想，他居然还记到现在？

上官蕴不理会她的神情，自顾自的将那香囊放在鼻尖嗅了嗅，道了一声：“好香。”

随即收入怀中。

德妃被他这细微的举动撩得心间又是一颤，心跳蓦然又快了起来。

他对德妃笑得温柔：“德妃娘娘放心，属下一定会好生保管这枚香囊。”

“如今夜已深了，属下也该出宫回府了，外面天寒，娘娘也早些回宫吧。”

说完，他转过身迎着风雪缓步而去。

德妃立在苍茫的雪地里，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有些呆滞。

细雪无声的落在她的眼角眉梢。

将她的眼眸微微湿润。

上官蕴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其实这些年来，他也一直爱慕着自己？

那么，为什么那天他又要装作不记得自己呢？

是因为有皇后和其他妃嫔在场，所以为了避嫌吗？

一时之间，德妃心中涌上了千万种想法。

她的心中五味陈杂，有震惊，有莫名，有不解，还有一丝淡淡的甜意。

无论是哪一种，都注定要将她心中本已平复下去的波澜再次掀起。

可她现在，已经是皇上的妃子了。

哪怕皇上不爱她，甚至不会多看她一眼，她也是皇上的女人。

这样的她，和上官蕴已经绝无可能。

德妃仰起头，望着黑沉沉的夜空，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至少，今日她得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