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花音想说些鼓励他的话,可又觉得言语太过苍白无力。
她只得静静地陪着夏亦辰批阅奏折,直到深夜。
走出御书房时,殿外疏星朗月,白玉石阶在皎洁的月光下泛着莹润光泽,天幕笼罩下,整座皇城静悄悄的,让人心底莫名生出几分冷清感。
她一步步踏下石阶。
朱红的宫墙,堆砌整齐的砖瓦,一望无际的宽阔宫道……
入眼的景致,在她的记忆中从不曾有过改变。世人皆向往这皇城中地位尊贵,锦衣玉食的生活,又岂知人若一生困在一座城里,无法去游赏万千山水,见识世间繁华,亦是另一种遗憾。
夜风浸着寒意,她拢了拢披风,往凤栖宫而去。
“老姐!”
她刚刚踏入院落内,就有人唤了她一声。
扭头看去,稀疏月影下,沐初兰倚着游廊,朝她招了招手。
“我等你好久了。”
沐花音瞧了眼四下无人的院落,连忙扯着他的衣袖将他拽进屋内,压低声音:“这大半夜的,你在后宫晃悠什么?”
要知道,沐初兰现在可是豫亲王,一个王爷,大半夜出现在后宫,成何体统。
沐初兰拿起桌上的白瓷杯,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水,不以为然:“害,你怎么也变得这般小心谨慎了,皇上与豫亲王关系极好,进个后宫又有什么?”
“你可拉倒吧,”沐花音白了他一眼,“就算皇上不在乎,也难免会惹人闲话,如今皇上他为国事操劳,我们俩既然帮不上他的忙,就少给他惹事。”
烛光莹莹,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不自觉流露出了关切之意。
沐初兰看在眼里,笑着揶揄她:“老姐,你和皇上现在倒是有点老夫老妻的感觉了……”
沐花音不想和他闲扯,直接问他:“你这么晚进宫,到底有什么事?”
“当然有事了,”提起这个,沐初兰显得有些兴奋,“我今天在街上遇到一个算命的,他是有些神通在身上的……”
“?”
当她打出?的时候不是她有问题,而是她觉得沐初兰有问题。
“你不知道那个人算得可准了,他今天教我了一个灵魂出窍的法子,所以我就赶紧来找你试试。”
沐花音狐疑地打量眼前这个眉飞色舞和她说着什么灵魂出窍的人,要说古人迷信她还相信,可沐初兰这个和她来自同时代的人,不至于吧。
她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居然会相信灵魂出窍这种鬼话?”
沐初兰听到她说这话,反倒笑了,反问她,“老姐,你不会忘了自己是什么了吧?”
说到底,他们俩,也不过是流连于异世界的孤魂。
虽然知道回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在沐初兰心里,他从未放弃过。
眼见着沐花音发愣,他一把拍上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脑门按向自己脑门。
“算命先生说了,只要我们俩这样把脑袋贴在一起,然后脑子里一直想着之前生活的世界,心中默念着回家,就可以灵魂出窍了。”
沐花音看着自己眼前这张放大的脸,半信半疑:“就这么简单?”
“对啊,你赶紧把眼睛闭上,一定要用心哦。”
说着,他率先闭上了眼。
沐花音也随之闭上了眼,她知道沐初兰一直想回家的,现下就当是配合下他,又有何妨。
她努力回想着记忆中关于另一个世界的岁月……
可脑海浮现的,却都是和夏亦辰相识以来的种种。
初见时,少年帝王眉眼清冷,她抱着他的大腿跪地求饶。
接着,她心心念念想要逃走,却几次三番,阴差阳错都未能得逞。
再后来,与夏亦辰相识相知,渐渐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安心在后宫住下。
到现在,再想起以往的岁月,久得像是上辈子那般,让人恍若隔世。
她与夏亦辰之间,没有经历过轰轰烈烈的生死,可就是这朝朝暮暮的陪伴,早已成了习惯,深入骨髓,无法舍下。
她睁开了眼。
殿中寂静,烛光温暖,眼前沐初兰笼在光下的侧脸上,满是虔诚。
她轻轻叹息一声,将脑门移开。
“老姐?”沐初兰也睁开了眼,不解地看着她。
沐花音摇了摇头,“不行,我做不到。”
“这有什么做不到的?”沐初兰急了,伸手去按她的头,“你再努力试一下啊。”
“我说真的,不行的,我已经很努力了。”
沐花音挣扎着,但沐初兰想让她再试下。
两个人从挣扎强迫,逐渐变成了扭打。
她想要推开沐初兰,可沐初兰按着她的头往自己脑门上贴,她只好撇过头,于是,沐初兰“吧唧”一口亲上了她的脸。
“……”
沐花音侧着脸,虽然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但脸上那柔软的触感,让气氛瞬间变得死寂。
她和沐初兰从认识开始,一直都是做姐妹,饶是如此,两人也从来不曾有过这般亲密的举动。
更别说,沐初兰现在还是顶着夏亦渊那张脸……
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般,猛地推开了沐初兰后,下意识地朝门口看了眼。
还好,门是关着的,没人看到这一幕。
否则,她和沐初兰这是跳进黄河洗不清都要洗不清了!
她敲了敲桌子,“我知道你想回去,但这种方法显然是不行的,怎么可能会那么简单呢?”
沐初兰也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我知道了。”
“还有,下次你不要这么晚进宫了,若是再有什么事,你还是先请了旨后再来找我。”
沐初兰抬眼看向她,她端坐在桌旁,面色严肃,倒真有几分皇后该有的威仪。
心中忽然有种深深的失落感,烛光映照下的眼眸,也黯淡了许多。
他面色晦暗不清:“你这是,在疏远我吗?”
夏亦渊的嗓音,明明是她十分熟悉的,可此刻听来,却让她觉得陌生无比。
她解释:“我不是想疏远你,而是碍于现在的身份,不想引起别人的误会。”
沐初兰深深看了她一眼,半晌,终是站起身,打开房门,出了凤栖宫。
皇后每天都想失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