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这天稍早的时候。

清早刚开张，大厨伍长安按照惯例将老汤烧开。

盛老汤的大锅比普通的浴缸还要大一点，半锅汤，半锅羊骨，还有许多中药材，熬出乳白的浓汤，是食客们的最爱。

不少懂得吃的老食客，要一碗羊肉粉丝汤，能加三回汤，直吃得大汗淋漓。

锅太大，架到灶台比一个人还要高，所以伍长安要站在一张条凳才能够得到锅口。

他手执大勺，不时在汤锅里搅动一下。

勺子碰到锅内的羊骨，传回坚实的手感。

突然，伍长安觉得，勺子碰到了一个绵软的东西。

他以为自己的感觉错了，因为锅里只有硬邦邦的羊骨，骨头的肉早已剃净，怎么可能软绵绵？

他又用勺子向刚才的地方搅了一下。

这回，伍长安确信，那绵软的手感绝不是空穴来风。

“妈的！”他低声骂道：“谁他娘的又把抹布掉锅里了？不想干了吧？！”

伍长安一发火，后厨众人从帮厨到洗碗大妈再到大清早前来帮忙的老板娘，都不说话了。

谁都知道，就连老板都要敬大师傅几分。

大师傅用勺子在汤锅敲了两下，发出哐哐的响声，表达完不满，才又在锅里捞了一下。

勺子一起，大师傅不由“嗯？”了一声。

锅里热气腾腾，使得大师傅看的不是很清楚。

他只是觉得，被舀来的东西很沉，而那些他亲手下锅的羊骨头绝不会这么沉。

“什么东西？”

他吹了一口气，将热气吹散，这才看到勾在勺子的一大块肉。

白花花的，很细嫩的肉，长方形，大约30厘米长，将近20厘米宽。

肉里包着骨头，沉甸甸的，像是某种动物的躯干。

伍长安跟羊打了一辈子交道，

任意一块羊肉，只要让他尝两口或者摸一把，

他闭着眼都能说出肉取自羊身哪个位置。

然而这块肉，他看不出来。

纵然凑近了仔细看，他还是看不出来。

“这……”他茫然地环顾四周。

老板娘也发现了异常，爬条凳，凑来看着勺子的东西。

“人！……人人人！锅里有人！”喊完这一嗓子，老板娘一翻白眼儿，昏了过去。

后厨众人手忙脚乱，掐人中的，抬人的，打急救电话的……

唯有伍长安拿勺子在锅里翻搅着。

“头啊！人头啊！”

终于，伍长安也大叫一声，叫声盖过了屋内所有的喧嚣。

重案组的人员，本来在外面等着的，听到声音则马进入后厨。

看了一眼后，楚雄则走到店门外，不断地抠喉咙。

白睿走到楚雄后面幸灾乐祸的说道

“小楚啊，这下你也是喝过人肉汤的人了，味道怎么样啊！

要不要请你再喝一碗啊！”

没等白睿说完，楚雄只感到胃里翻江倒海，喉咙里面奔流不止！

法医徐行二则在重案组封锁现场没多久后便也赶到现场。

法医徐行二一进后厨，就盯了那口煮汤的大锅。

此时汤锅已叫人从灶台抬了下来。

徐行二拿勺子不时在其中捞几下。地，一个孩童的尸体已拼凑出了人形。

头、躯干、四肢都找到了，煮得太烂，

有一只手一只脚以及无数手指脚趾从关节处脱落。

徐行二将勺子递给法医助理，自己则观察起了尸体。

他先是仔细看了尸体四肢与躯干连接的位置，又看了脖颈位置，给出结论道：

“没有切割痕迹，小孩是整个被放进锅里的。

刚才大师傅下勺去捞，勺子捞到了躯干部分……”

徐行二将躯干部分翻了个个儿，指着后背的一块半圆形伤痕道：“这是勺子留下的。”

接着，徐行二又指着脖颈处的断口道：

“这里的皮肉又撕扯痕迹，头部下方还连着前胸的一块肉皮，

因为躯干被捞起时，肉已经煮得太烂，脖子禁不住头的重量，所以扯断了。”

已经缓过神来的大师傅接话道：

“没错没错！我把身子捞起来的时候，的确感觉手一轻，

像是有什么东西断开，掉进锅里了。”

白睿皱眉问道：“照这么说，有没有可能孩子是……活着被扔进锅里的？”

他这么一问，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真是那样，凶手可就太残忍了。

徐行二皱眉道：

“尸体状况不太好，煮得太烂了，想要确定下锅时的状态，

得带回去做进一步的检查，不过……”徐行二看了一眼高高的灶台，又看了一眼白睿。

白睿明白了他的示意，接过话头道：“现在可以确认的是，孩子肯定不是自己掉进锅的。

这锅和加油站的油罐一个形状，又高又深，足有一米多高，

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别说爬凳子，就算他爬了灶台，也不可能掉进锅里，

他进锅，只有一种可能：被人扔进去的。”

白睿点头，“这毋庸置疑，孩子在锅里，衣服鞋子却不在，如果是掉进去的，

难道掉进去之前还脱了衣服？”

两人正商量着，只听有人嚷道：“哎！醒了醒了！老板娘醒了！”

老板娘刚一醒来，就是又哭又喊地扑进了后厨，不顾拦住她的协警，口中大喊着：

“小雨啊！你死的好惨呐！谁害你的啊？！……我可怎么跟你妈交代啊！

……你活过来吧！再看一眼大姨吧……”

听她这么一喊，明辉赶紧冲到跟前，扶住她问道：“您认出死者了？您是他大姨？”

老板娘早已泣不成声，只知道点头。

“谁干的啊？丧尽天良啊！……我可怎么跟孩子他妈交代啊……”

待老板娘情绪稳定一些，终于说出了她所知道的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