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园,小燕儿匆匆地跑去了西厢房里。
袁喜桃听了,一双眼睛露出怨毒的光来。
只见她面对的水银镜里,她的一张脸,有着一层密密麻麻的,连厚厚的脂粉也遮掩不住的疙瘩。
刚才老太太已经让珍珠过来通知她了,脸没好就哪也不要去了,省的出门吓坏了人。
是的,她脸上的疹子只是暂时的,不会毁容。
但是她失去了去秦家的机会。
本该被她得到的请帖,依然是在袁喜莲的手里。
当天夜里,袁喜桃在被窝里默默流泪的时候,袁喜莲正一手拿着请帖,一手搂着朱氏的胳膊在撒娇:“娘,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次日,秦家举办宴会的日子。
庞老太太坐着第一辆朱轮华盖的大马车,带着大丫头珍珠。她原本是叫女儿袁春芳跟她一起坐的,女儿却非要跟袁喜梅一起坐后边的马车,便由她去了。
所以第二辆朱氏的马车里,她带着小姑子袁春芳,还有二女儿袁春梅。第三辆马车,本来该是袁喜莲一个坐,现在却多了袁滢雪。
因秦家就坐落在隔壁的桂枝巷里,从大路绕过去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马车上不预备茶水伺候。各人的丫头们,就都安排着坐在紧跟着的三辆青布马车里。一行十来个护卫随扈在两旁。
小庞氏妒忌的看着一行人的马车,陆陆续续的行驶出袁家的大门,想起锦绣园里,女儿袁喜桃一张红疙瘩脸和哭红的双眼,满腹怨气,可也不得不在人前装着一个笑脸。
马车里,袁喜莲妒忌的看着袁滢雪:“四妹妹今天打扮的可真漂亮,这是打算去见秦老夫人,还是秦家少爷啊?”
袁滢雪淡淡看着袁喜莲:“请姐姐慎言,这话要是叫有心人听见了,还以为我们袁家的姑娘们,去别人家做客,是专门盯着人家少爷去了。”
袁喜莲说话向来刺耳,专捡难听的话说到别人脸上去,没想到今日袁滢雪却是反过来将他一军,说中了她的心事。
她哼了一声,威胁道:“贱人只有一条贱命,等到了秦家,你要牢牢紧跟着我的身后,听我的话。别无意中遇到了某些贵人,就发了痴,做出丢人现眼的事儿来。”
想着临行前母亲的嘱托,她不禁在唇角勾起一抹不坏好意的冷笑。
袁滢雪却是想起一则笑话来,说是袁喜莲第一次见到了,秦家有着云州府第一才子之名的秦家大少爷秦允之的时候,她双眼发直地看着人家那张面如冠玉的俊秀面容,身边的丫头怎么叫她,她都没有反应。
引得秦允之尴尬不已,周边围观的众位闺秀和陪同秦允之一起吟诗作对的少爷们,都忍不住哄堂大笑。
袁滢雪便笑了:“有了三姐姐的前车之鉴,妹妹一定会吸取教训的。”
“你?!”这是袁喜莲心中的一根刺,她抬起手就往袁滢雪的脸上扇过去。
袁喜莲骄横跋扈惯了,她心里稍有不痛快,就要动手。她身边的丫头就没少挨过她的巴掌。
袁滢雪以前也有挨过,但是现在的她却不会了。
她抬手接住了袁喜莲挥来的手腕,冷笑道:“我去不去秦家无所谓呢,三姐姐要是也不想去了,咱们俩就一起打道回府吧?”
袁喜莲面容扭曲,咬牙切齿的,将手抽了回来,将气愤的脸转到一边儿去。
袁滢雪只觉得好笑,说来这袁喜莲真是遗传了庞老太太的厚脸皮,疯婆子一样当众殴打堂妹的举动,被秦家的管事妈妈都瞧见了,还能舔着脸,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往秦家去。
而袁喜桃,没想到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袁喜莲傻,但是人家母亲朱氏可是一等一的精明人,袁喜桃费尽心机,来了秦家的人,还是袁喜莲。但是袁喜桃是睚眦必报的小人,这个亏她可不会白白的吞了。她又看了一眼趾高气昂的袁喜莲。
秦家离的近,不多时,便到了桂枝巷。
袁家早已经打听过了,秦家今日宴请的,有蒋知县、张县丞、汤典史等有着官阶的人家,还有其他有钱有势的大商家魏家、祝家、王家等人家。其余也有州府的许多贵人们,不便自己前来,而派了家中总管仆妇来送礼的。
早早的,秦家门前便排起了长队。
秦家是极有规矩的人家,来客众多事务繁多,伺候的仆从却是有条不紊的在管事的指派下,将各家各户的贵客不紧不慢的迎进了门。
不多时,袁家的女眷,便在二门下了马车,坐上来迎的轿子,进了垂花门,各人下桥,却是秦家二房太太阮氏笑吟吟的迎了上来:“老夫人安好,您快请。”
说着,亲自扶了庞老太太。
庞老太太觉得极为受用,也笑的满脸开花:“今儿府里摆宴席,来的人可真多啊。”
阮氏笑着:“都是街坊四邻看得起,凑个热闹罢了。”
说着,看向一旁打扮的华贵无比的袁春芳,高高挽起的飞仙髻上戴着金光闪闪的五凤朝阳挂珠钗,凤口垂下的那一颗南珠,足有桂圆一般大小,在她的额头上发着柔和的光泽。
眼瞧见阮氏在打量她,袁春芳不仅羞红了脸,更添一份妩媚。
阮氏心知肚明这袁家小姑的羞涩之意从何而来,笑眯眯的夸起旁边的袁喜梅等人。
夸其貌不扬的袁喜梅乖巧,夸张扬自傲的袁喜莲活泼,轮到袁滢雪,仔细看了看,便猜着了是谁,便说:“这就是滢雪了吧,我好些年都没见了,小女孩都快变成大姑娘了。”
记忆里,温和腼腆的张氏,身边就依偎着一个雪团似的小姑娘,总是怯生生的抓着张氏的裙摆,在她身后躲着,十分怕人。
庞老太太脸一僵,一旁朱氏笑着说道:“是啊,这丫头自生来就体弱多病,隔三差五的请医问药,前些日子贪玩在湖边弄水,不知怎地就掉到湖里去了,一下子就病了这好些天,这几日,也是瞧着大好了,我们老太太才舍得带她出来。”
袁滢雪将朱氏看了一眼,要是前世,单纯的她还以为大伯娘不过是为怕场面难看,找的借口罢了,既然圆了老太太的面子,还能奉承老太太疼爱小辈儿。
如今她却看的明白,这只是前奏,前世老太太想要一碗药毒死她的时候,大伯娘可是说了,虽然经常在外头跟别人说她体弱多病,恐怕难养活,所以她死了只说她引发旧疾,几样病症掺杂在一起,大罗神仙也难救活。
别人不会多想,我们也没什么嫌疑。
她不担心毒死她被人怀疑,却是担心——
朱氏道:怕只怕,那些张家的旧人,不会被这样简单的蒙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