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李俊生皱了眉头,他曾经可是泰昌县里有名的二流子,什么手段没见识过?
听隔壁那杜老三的惨叫和哭嚎,他冷笑一声,告诉李豆:“叫杜老三把他老婆孩子的卖身契写了,改明儿就领了春意楼的老鸨子去领人。”
大烨国律法,妾通买卖,可以任凭主家发落,但是正妻不可以。
只是在私底下,有些人只要不闹开,官府也是不管的,这就是所谓的“民不告、官不究”。
杜老三他欠钱不还,就拿老婆孩子抵债的,完事儿赌场再给官府备个自愿卖身的案底,普通百姓也是求告无门。
杜老三听是没要他房子和铺子,而是要他老婆孩子,点头如捣蒜的答应了。
不多时,就有底下的打手拿了身契送过来。
李俊生拿在手里瞧了瞧,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接下来事儿就好办多了。
枣儿胡同,李俊生拿了根牙签,呲着牙大摇大摆的去了。
那李豆将杜老三媳妇和女儿的身契藏进怀里,便直奔春意楼。
日头西斜,正午那股子令人憋闷的燥热,已经褪去不少。
袁家,素心园。
袁滢雪在放杂物的屋里,整理着张氏留下的遗物。
所有值钱的东西,早在张氏死的那几天,系数都给搬走了,剩下的都是不起眼的箱笼式样老旧的柜子,还有一些庞老太太朱氏等人压根就看不到眼里的一些书。
她听母亲说过,外祖父张老太爷只是一个商户,不太爱读书,只是认得字,会算账。
外祖母只喜欢针线,认得自己的名字。
母亲也是不爱读书的人。
所以家里的书有限,她将母亲的遗物整理了一遍,将所有的书都整理了出来,里头就是没有萧瞻要的那本伤寒杂论。
萧瞻既然要,而且大老远地来到泰昌单单只问她要,那这本书就一定是在袁家。
这已经过了七八年的时候,这些书基本没怎么有人动过,素心园里,读书的人也只有她。
但是重生前的她,因无人教导,也不太懂得学习的重要性,也是丢开书本不看的,因此,这些书大多都已经受潮破损。
采芹在一旁小心地将书本都整理到一起,采菱则是将箱笼等物,在墙角处重新摞起来。
杂物太多,她怀里抱着的一个箱子转身放的时候,把旁边箱子上搁着的一个盒子碰掉在地上。
啪的一声,袁滢雪瞧了过去。
只见盒盖已经翻开,里边是空的。
采菱忙捡了起来,看了又看,向袁滢雪道:“姑娘,也不知道这里头以前装的什么,这个盒子倒是精致的很。”
袁滢雪伸手接了过来,用手帕抹去盒子表面上的灰尘,盒子一角刻着湉字。
她眼里闪过疑惑,大烨国女子在自己订制的私人物品上,往往都刻着自己名字的标识,张家可有女子姓名中有一个湉字?
张家是泰昌的外来户,外祖父年轻的时候带着外祖母来的,之前他们祖籍在哪,好像都没人知道。
“先好生收起来吧。”她瞧着那盒子用料上乘,做工却有些粗糙,这叫湉字的女子愿意使用,恐怕还是很亲近的人做的。
采菱应了,将盒子收到一旁去。
袁滢雪低下头,继续翻看着一本破损的书籍,叹了口气,向采芹和采菱道:“我们把书全都搬到树荫下晾一晾,要不然再放下去,就全都不能看了。”
“是,姑娘。”采芹忙抱起一摞书来,说道:“这些书多好啊,外头有些家贫的孩子,想要读书识字,有的一辈子都没有这个可能,这些书却白白丢在这里,这有些都烂了的,真是可惜。”
采菱也忙放下箱笼,来整理:“谁说不是呢,哎,咱们这些年也是没注意这个。”
袁滢雪一笑,也不说,径自将身边的书分门别类的放好,叮嘱她们两个:“书也别乱放,看见我整理这些没有?分开放,到时候全都摆到我习字的那间屋子去。”
书本并不多,不过一二百本的样子。
二人应了,采芹将自己手里擦干净的书放到袁滢雪身边,搬起她整理好的书本,往院子里搬。
主仆三人忙了有一个时辰,便将书全都晒到了树荫下。
采芹和采菱两个忙别的去了,袁滢雪坐在廊下的椅子上,身边小桌上放着书页破损严重的书籍,在一样样的看着。
怎么会没有呢?她心想着。
拿起一本封面破损大半的书籍,她翻了一下,忽然瞧见了几行字迹,略有些模糊,但是大致还是看得清上边印的是什么字。
——第一篇,平脉法……
她抹去上边的灰尘往下看,只见上头除了书写的脉象诊断,还有许多后来阅读时写上去的注释和心得。
她忙仔细翻阅了一遍,便长吁一口气,脸上露出微笑来,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是找到了。
“呀,好胖的一只大猫。”正在院子里收被子的采菱,看到从被子地下跑过去的大猫,稀奇地叫了一声。
袁滢雪看了过去,只见这是一只黄花梨的大猫,肥胖敦实的样子,踩着毛茸茸的爪子却灵活的很,一路小跑着,跳到了台阶上,湿漉漉的鼻头嗅了嗅,便对着袁滢雪“喵呜——”了一声。
又软又娇的声调,没看见本猫的人,还以为它是一只刚满月的小猫崽,与它体型还真是不般配。
“姑娘小心,千万别被它抓到了。”采芹抱着被子往这边走。
只见大胖猫乖顺地躺倒在袁滢雪的脚边,打了一个呵欠,在地上翻了一个身,肚皮朝天的闭着眼睛,竟是要睡觉了。
“哪来的猫,瞧着不像是野猫。”采芹在屋里裁剪衣裳,她探头往外瞧了一眼,见是一只皮毛光滑,干干净净的大胖猫,便又接着忙自己的了。
袁滢雪将手上的伤寒杂论放好,手指在大猫肥嘟嘟的下巴上扫过,一张纸条已经落到她的手上。
悄悄打开来看,只见上头画着一本摊开的书,书页上都是空白。
她微微一笑,心里了然,回到屋子。
她喜刺绣,其实也更喜欢不太费眼力的丹青,寥寥几笔,她便在这空白的书页上,飞快地画出了一只立在梅梢上的喜鹊。
待墨干,便折起来,原样塞回那只大胖猫的脖子下边。
这才发现,这只猫带着的项圈上还挂着一只核桃大的玉牌,刻着一个小篆字样,竟是个虎字。
“哟,还是只老虎。”她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一路顺毛,就被这只大胖猫用后爪子扒拉到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