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心口一阵气苦,她满眼怨恨地看着袁有德“你就是这样,什么事,都是我的错,你就没一点错。当年,我早就说了,把这丫头给薛氏养着,不管是死是活,都是薛氏的事,与我们无关,你偏偏要留着她在家里”
话没说完,袁有德已经扑前两步,怒瞪着铜铃大眼,看她就像仇人一样“你这贱妇,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当年要不是留着那丫头,这些年你能从薛氏眼皮底下捞出那些钱吗?你能跟薛氏拉拢关系,得到薛氏的另眼相看吗?”
“你!”朱氏气的浑身直抖,忍不住哭起来,捂着胸口“好好好,什么话都是你说的。我不管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什么都不想管了,操心操肺到现在,她可在他眼里落着一点儿好了。
不光没有好,还全都是埋怨。
“你知道就好。”袁有德哼了一声,傲慢地扬起下巴。
朱氏却是气狠狠的目光看着他“但是你别怪我早告诉你一句,那丫头,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可以随意摆布的,就是二弟,也不能够了。”
袁有德皱眉看了看她,想了又想,还是一甩袖子,转身去了“你管好你自己吧。”
没了人,朱氏便呜呜哭了起来。
门外头,袁有德走远了。
钱嬷嬷才敢走了进来,安慰着她“太太,别哭了,仔细哭坏了身子。”
朱氏只是不听,她心里苦,如何能不哭。
钱嬷嬷左右悄悄地看看,又说“太太,您忘了我们来京城,还有另外一件事?”
朱氏一愣,想了起来。
钱嬷嬷忙说“为着这个,太太也不能再哭了,仔细身子。”
朱氏目光闪了闪,不哭了,却也是没有说话。
袁有仁对袁滢雪的身份做出了决定。
袁惜娴买通不了袁有仁的常随平安和顺子,这和风堂的几个丫头婆子,却是不用钱,都乖乖听话的。
得了消息,袁惜娴才舒缓了心神。
次日再看到袁滢雪的时候,一声姐姐,其中的意味,也是百转千回。
庞老太太等人虽然带着袁滢雪在袁府住了下来,占据了各自的院子,明显是打算着天长地久的住着了。
薛氏急迫,却也没有办法。
庞老太太是相公袁有仁的母亲,袁府说白了,那也是庞老太太的家,薛氏其实还要在老太太的跟前过日子的,十多年没有婆婆要伺候,薛氏这舒服的日子是过的太久了。
一开始几天,称病不起,庞老太太也在袁滢雪袁春芳的陪伴下熟悉袁府的环境,没有理她。
过了三天,庞老太太便要薛氏苏氏等人每日请安,因此每一日,泰德堂都是热热闹闹的。
薛氏日日与袁滢雪面对面,一肚子火却发泄不出去,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肚子火气发泄在芳姨娘与其他下人的身上,别人尚可,芳姨娘身上却是旧伤添新伤。
这一日,袁滢雪请安用过饭以后,待要回到暖香坞的时候。
看到袁惜慧和袁惜柔两个带着丫头似是在湖边看景。
见着她过来,袁惜慧便望了过来。
似笑非笑的样子“哟,这不是我们家的嫡长女吗?这几日一直深居简出的,妹妹们想要跟姐姐联络联络感情,都找不到机会。”
袁滢雪微微笑着“三妹妹这话说的,我们日日都在老太太这里请安,天天的见着面,怎么就没有说话的机会呢。”
袁惜慧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走了过来,围着袁滢雪慢悠悠地转了一圈,才盯着她的眼睛,神色变得冰冷起来“好你个小贱人,我叫你一声嫡长女,你也敢应?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几日在我们家就狂成了这样?你真打量这个家里,就没人敢教训你吗?”
袁滢雪讶异地看着她,在袁惜慧以为她怕了的时候,忍不住笑出声来“三妹妹,这一个狂字,应该送给你才对。身为一个婢妾所出的庶女,你不知道像四妹妹一样安静做人,每每都争强好胜的出风头,这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训不少吧,可也没长记性。”
一旁袁惜柔本打算讥讽她两句,陡然听到她说她安静做人,一时嘴巴张了张,又闭了嘴。
安静做人,就是芳姨娘教给她的准则,在薛氏的手里想要安安稳稳的活着,就得要老实听话。
袁惜慧气的胸口起伏起来,抬起手,一记耳光就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袁滢雪的脸转到了一边去。
“姑娘。”采菱大吃一惊,急忙走上前来。
她以为姑娘会躲的。
袁滢雪抬手止住采菱的动作,缓缓转过头,看着袁惜慧。
袁惜慧笑着“这一个耳光,是我好心教你,做人可不能太猖狂。”
袁滢雪觉得袁惜慧真是好笑,便笑道“你这个人啊,你做事之前考虑过后果没有?”
袁惜慧勾唇一笑,小小年纪涂脂抹粉,发育的也早,瞧着不像十三,像是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
“我会有什么后果?我是这个家里名正言顺的姑娘,不像某些人,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还不知道身上是不是流着我们父亲的血,就敢上门来摇尾乞怜。真是可笑。”
袁滢雪叹一口气,摇了摇头“其实最名不正言不顺的姑娘,是你才对吧。”
说完,看着袁惜慧眼睛一瞪又要发怒的样子。
她抬起手,啪啪的两个耳光打了过去,然后甩了甩手“一直没几乎告诉你,我这个人,从来不受委屈的,这两个耳光是还给你的,连本带利。”
“你敢打我?!”袁惜慧傻了一会儿,顿时大叫一声,就要扑过来。
袁滢雪眯起眼睛,一把揪住袁惜慧的衣领子。
袁惜慧与她一般高,但是袁滢雪的力气却很大,一把扯住她几步就将袁惜慧推到了湖边儿上。
“姑娘快放手。”袁惜慧的丫头急忙上前拦阻。
袁滢雪一脚踢在她肚子上,那丫头痛地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一旁的丫头们都吓傻了。
眼睁睁看着袁惜慧被袁滢雪拖到水边上,袁滢雪胳膊狠狠一个甩动,袁惜慧啊的一声惊叫就摔在地上,头重重地嗑在湖边的石子路上,等不及她反应过来。
只觉得头被往下狠狠的一按,冰凉的湖水瞬间埋没了她的口鼻,还有头发。
周围的人,皆是目瞪口呆。
二姑娘被叫袁滢雪的姑娘给按着头,按到水里去了。
袁惜柔惊得连连后退,被身后的丫头扶住了。
“姑娘,我们该怎么办?”丫头吓得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
袁惜柔也万万想不到,袁滢雪说动手就动手,身为大户人家千金小姐的修养和体统呢,传了出去,她还有什么名声在?
她却不知道,袁滢雪要是估计名声,她早在泰昌的时候,就被朱氏等人算计的死死的了,坟头都要长了草了。
“你放开呜”袁惜慧大叫起来,不等说完,再一次被按进了水里。
如此三四回,袁滢雪也累了。
袁惜慧更是恐惧地爬在岸边,气力全无,的头发蓬乱地披散在她头上脸上,狼狈不堪。
袁滢雪才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袁惜慧,又慢悠悠地扫了一眼袁惜柔。
“记住,我与你们没有利益冲突,不要再当某些人的马前卒来惹我,否则,你们就是死了,想必比起您们姨娘哭天喊地的要给你们沉冤得雪,老爷更是想要息事宁人吧。”
袁惜慧不傻,她忍不住哭了起来,湖水混着泪水,她视线模糊地看着袁滢雪冰冷犀利的眼神,一个忍不住,大声哭嚎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受过这般的羞辱和折磨。
袁滢雪往袁惜柔这里来。
袁惜柔急忙退了又退,忍了又忍,露出笑来“我,我们,我们也是身不由己。”
袁滢雪却是从她身边过去了,湖边漫步的小路,就这一条,原来袁滢雪只是要回去。
临走,袁滢雪又转过身来看着她“有的人,就是流血卖命,在某些人眼里,还嫌弃她的血是脏的,小命儿也是卑贱不值一提的,身为奴婢,衷心是你应该做的,所以衷心也在某些人的眼里,也是不值一提的,还是早做打算的好,不是吗?”
袁惜柔愣愣看着袁滢雪,等明白了什么,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袁滢雪走的远了,袁惜慧已经不哭了,一边被丫头搀扶起来,一边哆嗦着骂着丫头们都是死人,不知道去救她,她这就去回禀了太太,把她们全都卖了。
袁惜慧吃了大亏。
袁惜柔自是被吓病了。
暖香坞里,袁滢雪回了屋子,换上家常的衣裳,就在书房里捡了本书看。
虽然不打算做才女,毕竟学习也讲究个天赋,有的人一遍就通,且还能举一反三,比如萧瞻自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有的人天资聪颖,比如袁惜娴,人家每日朝花惜拾,随意见着一片荷叶,都能吟诗一首,后天发力的,比如袁惜慧,也是学作诗,但也是自小有女夫子在家教导着。
如今姑娘们满十三岁,薛氏就把家里的夫子给扯了,说是十三岁,也都到了说人家的年龄了,成日间吟诗作对琴棋书画,夫人们挑选儿媳妇,看的是为人处世与经营才干,那些东西,都是小姑娘们混闹着玩的。
于是,这家里也没有女学了,袁滢雪本就是个自学的,更没有先生教,十三岁的她,还打算自己能学成个才女不成。
如此,也不过是好好钻研自己的刺绣,好好练习书法,其他的,也就是如现在这样看一看大邺国的地理志,律法,各地风土,旁的农耕林地也都看看,这些实用,比诗词歌赋有用的多了。
采菱看着袁滢雪不急不缓,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犹豫好一会儿,才走上前去,“姑娘,她们要是找太太告状,太太要是罚你该怎么办?”
薛氏不管怎么样,如今都是袁府的当家太太,姑娘才来,又是孤家寡人一个,老太太和姑奶奶说是给姑娘撑腰,可根本就没有真情实意,撒手不管,姑娘可就要吃亏了。
袁滢雪眼神还看着书,浑不在意地翻了一页继续看“她凭什么罚我?袁惜慧要是聪明点儿,就会说自己不下心摔倒的,要是敢告我的状,她也得跟着受罚,她可是先动的手。”
说完,她想起了好笑的事儿来,看着采菱“你说,薛夫人她是真的觉得,我是原配嫡长女的事情,袁家的人自家捂着,就没人知道了吗?”
采菱心里没底,老老实实地回答“奴婢不知。”
袁滢雪点点头,也不会理会,继续看自己的书。
采菱只好退出书房,留着袁滢雪一个人在里边安安静静的看书。
门外头,采芹看着采菱出来,急忙来问“家里头奴婢都传遍了,说姑娘把二姑娘袁惜慧给按到水里去了,说姑娘心狠手辣”
采菱一愣,眼神看过院子里,只见几个当值的丫头,不管是擦游廊扶手的,还是浇花喂鱼的,立刻躲开她的眼神,不由气道“管他们怎么去传,姑娘心里有数。”
听了这话,采芹心里才稳下来“姑娘心里有数,我们心里也就踏实了。”
采菱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流芳院里,跟着袁惜慧的几个丫头早都挨了耳光子,齐刷刷地低头跪在院子里。
屋里头,袁惜慧躺在柳姨娘的床上,用被子捂着头哭,鼻涕眼泪混了一脸,她也顾不得了。
柳姨娘在一旁红着眼圈“好了,不要哭了,你现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太太的人都看在眼里的,在太太那里,以后自会有你的好处。”
袁惜慧听着,才揭开了被子,眼睛哭的桃儿一样红肿“真的?”
柳姨娘直点头,拿着手绢擦她脸上的泪“当然是真的,那丫头,不过和你一样大,她没有亲娘依仗,父亲也不搭理她,她就仗着一个老太太,老太太一家子的儿女,还能全都舍了不管,去护着她一个吗?再说了,婚姻大事,是你们姑娘家的命一样重要,将来,她的终身还要太太去操办的,那丫头傻,她看不明白。如今她有多猖狂,将来她的下场就有多凄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