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是他们早就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是……
她忍不住苦笑:“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可以证明追杀陛下和晋阳长公主的人,就是颜家死士的证据啊,我,根本就没有令牌。”
前世,这件事更是听都没听到过。
在泰昌的时候,替萧瞻寻找的医书的时候,就已经把家里的遗物找遍了,唯一觉得可疑的,就只有那一个雕工粗糙的木盒。
按着她与萧瞻商议的那样,里边应该有一块可以证明晋阳长公主身份的玉雕,乃是陛下亲手所雕刻的。
可是,盒子是空的。
“你打算怎么办?”她微微底下眼帘,前世今生的仇人,平王她还不能怎么样,但是颜新飚和忠王这对形影不离、狼狈为奸的坏种,她心里早就想好了计划。
“我今天晚上就会启程,去边关对我父亲投诚,周家要绝萧家人的命,萧家人,只能颠覆他们周家的江山。”萧瞻沉声说道,他眸光阴鸷,嘴角却噙着一丝嘲讽的冷笑。
袁滢雪点了头:“好。”
平平淡淡,似乎是在听萧瞻说今天天很热一样,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萧瞻凝重地看着她:“你呢,你是什么打算,我,想要娶你,可是,我又想到萧家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你恐怕……”。
到时候,他只会连累了她。
袁滢雪突然笑了起来,仰起头来,看着他:“萧瞻,我答应。”
萧瞻惊异:“你说什么?”
袁滢雪伸手摸着萧瞻棱角分明,随着成年越来越冷峻的俊美面容,触手不似自己的那般柔软,却令她着迷。
她说:“我说,我们可以定亲,让我成为你的未婚妻,年底请夫人装病,我们冲喜结婚,我们从此是一家人。”
萧瞻神情蓦然动容起来,眼里满是震惊,他忍不住抬手握住她摸着他脸颊的手:“你可知道,你有可能会和我们萧家一起死……”
袁滢雪微微一笑:“人一辈子,反正都是要死的,关键看是为了什么死,对我来说,只要死得其所,就不算白活。”
萧瞻的回答,是俯下身紧紧地抱住她:“等我。”
他紧紧拥抱着心爱的人,那么满足,思及自己的处境,他第一次感受到心痛难耐。
她信任他,他却不敢承诺她一个平安富贵的一生。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袁滢雪在廊下抬头看着晴朗无云的天空,蔚蓝的颜色,令人心醉,怎么都叫人看不够。
她看着天空,想着,令牌,到底在哪里?
如果外祖父和外祖母是晋阳长公主的忠仆的话,长公主临死前,一定是将令牌交给了他们两个,那么就一定是他们藏起来了。
可是,这样的血债仇人,两个人真能够带着晋阳长公主的女儿,隐姓埋名一辈子,并放过杀害了长公主的仇人吗?
采菱在一旁看了看天色,向袁滢雪道:“姑娘,该去向老太太请安了。”
袁滢雪点点头,昨天有关她婚事的事情,在她看来,不大点儿的动静就闹得人尽皆知,实在没意思的紧。
可是,她要是不露头,薛氏要是编派她一个:姑娘家害羞了,说不得,她心里是愿意的。
前世,便就有这回事,不过是应验在袁惜慧的身上。
泰德堂,与往常一样,袁府的女眷们都已经到了。
袁滢雪上前对庞老太太行了礼,换来一个白眼,便也不等老太太叫起,就坐到了一边去。
“四姐姐,今天来的可晚了点儿。”一旁袁喜桃调皮地向她眨一下眼睛。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我错过了?”她含笑说道。
袁喜桃拿扇子半遮着面容,吃吃地笑,眼里慢是促狭。
袁惜慧坐在她另一边,向她倾了倾身子:“敢情你还不知道?”
袁滢雪眼睛眨了眨,一脸困惑的样子。
袁惜慧忍不住了:“听说昨天说起你的亲事了,说的还是白鹿书院的大才子,一位姓何的少爷,姐姐,你的好事可要近了。”
说完,胳膊碰了一下旁边的袁惜柔,低头偷笑了起来。
这简直是吃啦啦的嘲笑啊,袁滢雪抬起眼皮瞧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必定就说给我的,或许,是府里的其他姑娘们呢?”
袁惜慧冷笑:“分明就是说给你的,你……”
话没说完,眼角余光就看到袁喜桃眼珠子乱转,往她和袁惜柔脸上看了又看。
她心咯噔一下,光顾着笑话袁滢雪,万一,万一说到她的身上。
她情不自禁攥紧了手里的帕子,那户穷酸人家,她才不要嫁过去。
看到袁惜慧如此,袁喜桃立刻冲袁滢雪甜甜一笑,似是在邀功一般,袁滢雪回以浅笑,便转开了眼神。
薛氏的心思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同样一穷二白过来的袁有仁,如果那何少爷真有又几分才干,又识趣儿,袁有仁必定是愿意压一个庶女过去的。
庞老太太和薛氏说着家常食物,袁春芳如未出嫁时候一样,伴着老太太一同坐在罗汉榻上。
苏氏的眼睛一直若有似无地在她脸色掠过。
请安过后,众人便三三两两的与庞老太太告退。
除了泰德堂大门,袁滢雪略站了站,脚步一转,便往夹道上走了。
采菱心里疑惑,却还是紧紧跟了上去。
东绕西拐,没多久,主仆两个就站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和风堂。
此处位于与暖香坞是相反的方向,庞老太太居住的泰德堂就在中间靠后的地方,往日袁滢雪,更是连路过都不曾有的。
“咦,姑娘,那院门怎么没上锁?”采菱突然看到和风堂两扇大门中间的铜环上,只是虚扣着的。
袁滢雪没有丝毫惊讶,薛氏不太关注这个事,以前是朱氏母女三个在和风堂,没有个外合的人,如今袁喜苹和李俊生夫妻两个来了,哭着喊着向老太太求情。
庞老太太不答应,便去缠着薛氏,薛氏爱惜羽毛,眼看着两口子闹的不像样,叫下人们都在看笑话,才给了钥匙。
朱氏倒也乖觉,院门开了,却仍拘着袁喜梅和袁喜莲姐妹两个,从不往外头来。
“我们进去。”袁滢雪道。
“什么?”采菱急了,里边的莲姑娘可是据说是杀害了袁博光少爷的凶手啊,她可是一个疯子。
袁滢雪却已经走上前,几下摘掉了锁链,推开了门。
一股子萧瑟的冷风迎面吹来,她与院子里闭着眼晒太阳的袁喜莲,面对面的看住了。
袁喜莲以为自己在做梦,好一会儿,才扶着躺椅的扶手颤颤地站了起来。
“你来做什么?”她语调沙哑,头发有些蓬乱,几个月未见,消瘦了许多。
往日袁喜莲模样艳丽,此刻像一朵被风霜侵袭的残花。
“我来找你的母亲。”袁滢雪沉声说道。
袁喜莲恍惚的哦了一声,又坐回到了躺椅上,向后靠,再次闭上了眼睛,似乎睡着了。
采菱看着袁喜莲阴森森的样子,整个人神经紧绷着,和袁滢雪靠的更近。
门口,听到动静的朱氏带着袁喜梅走了出来,愣愣地看着袁滢雪。
比起袁喜莲,朱氏和袁喜梅看着正常多了,只是两个人肤色明显比往日苍白了许多。
看着袁滢雪,袁喜梅眼底流露出惊喜来:“四妹妹,你来看我们的吗?”
袁滢雪点点头。
袁喜梅突然哭了起来,眼泪滚滚的往下掉:“谢,谢谢你。”
袁滢雪心里哑然,袁喜梅的感激来的这么容易。
“请进来吧。”朱氏知道袁滢雪必定不是简单的来看望她们的,她们大房与袁滢雪之间,只有仇恨,根本谈不上这种雪中送炭的感情。
袁滢雪走了进去。
一旁钱嬷嬷送了茶来。
袁滢雪揭开盖子,一股子苦涩的茶香飘了过来。
“我这里,也只有这些了,你多包含。”朱氏说。
袁滢雪也不是为了茶来的,她看了袁喜梅一眼:“请二姐姐回避,我与大太太有话要说。”
袁喜梅犹豫了一下,朱氏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出去吧,很多的事情,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说到危险,袁喜梅就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慌忙点头,便跟着钱嬷嬷出去了。
此刻屋里,便剩下了朱氏,袁滢雪和一旁警惕着的采菱。
没有了女儿在身边,朱氏一开始还算平静的面容,在袁滢雪面前显出颓废来。
“今日你恐怕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才来看我们母女的吧?”她苦笑着:“反正我的身家性命已经捏在了你的手里,你有话,直说就是。”
前些日子,朱氏让袁喜梅给她下毒,却被袁滢雪识破不说,还被强逼着写下了她自己的认罪书,以及对薛氏的指认书。
这两样东西,就像悬在她头顶的刀,什么时候落下,全凭袁滢雪的心意。
“看来大伯母这段时间闭关,变得更精明了许多。”袁滢雪微微笑道。
朱氏不语。
袁滢雪收了脸上的笑意:“那就请大伯母把自己私藏的东西,拿出来。”
朱氏神色陡然一变,恐惧而慌乱:“我无依无靠逃荒来的泰昌,做了你大伯的童养媳,我拿走的张家那些东西,不过都是些黄白之物,要紧的东西,我一样不曾见过。”
这话袁滢雪信,就是袁有仁,也没有拿到张老太爷提前藏起来的各种地契房契等,只是,她冷眼盯住朱氏:“大伯母,我实话告诉你,我母亲的遗物里丢了一样东西,这东西不大,对我却意义重大。我劝你,知道的话,就好好的告诉我,不然,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对你可没有丝毫的忍耐。”
一个杀母仇人,她叫她活着,都已经够容忍了。
朱氏脸色煞白,脑子轰的一声,手指甲情不自禁地在桌面上扣动着,将手指蜷进手心里:“我没有,我没有拿张氏的东西……”
“我劝大伯母好好的想想,毕竟那都是十年前的事儿了。”她说。
她记性一直很好,从张氏病弱膏肓的时候,到现在,很多的事情她都记着的。
比如她记得张氏抱着她,教她刺绣,她问过了张妈妈,那时候她才三岁。
素心园里,从来都不曾外人进出过。
她五岁的时候母亲过世,才有朱氏和小庞氏前后来过……
朱氏茫然地回想起来,张氏丢了什么,张氏略有些值钱的东西,早就已经被二叔收到了库房里,每一样东西都有记载,她为了不失去二叔这个当官的靠山,也怕便宜了袁有德会拿出去挥霍,一直将东西死死地锁着。
忽然的,朱氏想起了人来,不由冷笑起来“实话告诉姑娘,除了钱,我真的没有拿过你娘什么东西,如果真的是丢了什么,我告诉姑娘一个人,问她就是。”
“你说谁?”
“你那个嘴巴能说出一朵花儿来的三婶娘,还有那个小小年纪,就哄着你借许多的东西给她,却从来不说还的五妹妹袁喜桃。”
袁滢雪眸光闪了一闪,话不多说,她站起身来。
袁滢雪往门口离开,朱氏却不由地往后退了几步,她只想里她越远越好。
袁喜梅依依不舍地送袁滢雪出了和风堂的门,近在咫尺,她却不敢踏出和风堂一步。
袁滢雪回身看了一眼,发现那边的秋枫院里,有一个婆子探头探脑的往这里看。
回去的路上,袁滢雪不禁觉得好笑。
秋枫院贞姨娘没了“靠山”的袁博光,也认死了袁喜莲就是杀了她儿子的凶手,所以在袁家的后院里,她就死死盯紧了和风堂,就等着看朱氏母女什么时候出和风堂的门。
朱氏一开始就对被关起来的事情,没有丝毫抗拒,显然是早就料到了这点,袁博光死了,现场没有留下证据,但是袁有德是亲眼看着袁喜莲是抱着报复他的心态,疯了一样跑出去的,跑出去的时候,恰好的叫袁喜棠看到了。
在贞姨娘的眼里,袁博光,就是袁喜莲杀的。所以朱氏要看紧了女儿们,以防贞姨娘她狗急跳墙,替袁博光报仇,和风堂的大门关起来,对她们母女才是真的好。
回了暖香坞,至夜间,连雾端了茶上来。
屋里没旁的人,袁滢雪便吩咐她:“我有样东西要你帮我去找找。”
说着,她拿出那一只木盒,将里头凹陷的地方给她看:“便是这个样子的。”
凹陷的形状,像是一个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