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皇上是个大好人。”小石头窝在爷爷怀里,被窝里很冷,冻得瑟瑟发抖,却也已经习惯了。
“是啊。”李九感慨。
当今陛下真的是个大好人。
以前他们种的是地主家的地,每年除了要缴纳税收,还要给地主赁金,没有钱只能拿粮食抵债。
一年到头忙碌下来,最后非但填不抱肚子,甚至每年的粮食一粒不剩,反倒是欠了地主家好些,生活的水深火热。
如今他们种的地是陛下的,只需要收成后缴纳两成的税收,余下的都是自己的,这是天大的恩赐。
年底,铁汉家里给他们送来一袋粮食,说是等拿到地,收了之后再还给他们。
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顶顶和善的。
比起以往,今年大周百姓的日子虽说没有什么起色,可有了雪花盐,家家户户都能吃上咸口,一段时间下来,不少人的体质也改善些许。
以前吃不上盐,很多人水肿虚浮,全身乏力,个个瞧着都像是病秧子,现在好了,二十文一斤的盐,基本上省着点够他们吃上两个月,哪怕是一个月一斤,二十文也是能接受的。
但凡是家里稍微勤快点,上山挖个菌菇竹笋,打上一只野鸡野兔,或者是卖十颗鸡蛋,这一斤盐也就买来了。
大年初一清晨,天还蒙蒙亮。
李九睁开浑浊的双眼,瞧见身边的小石头睡得香甜,他才轻手轻脚的穿衣起身。
人上了年纪,睡眠少,不像小孩子,越是天冷越是喜欢赖床。
拎着扫把打开木栅栏的门,就瞧见隔壁的大门也开了,铁汉媳妇春香从里面出来。
“九叔起这么早?”春香见到她,笑着打招呼,“您先等会儿。”
转身回家,不多时就端着一个大海碗出来,塞到李九手里,“昨儿晚上家里炸得菜丸子,您老和小石头一块吃。”
李九看着碗里泛着油光的菜丸子,喉咙哽咽,想推辞,可念及家里的小石头那瘦小的身子,到嘴的话艰难的吐不出口。
作为邻居,春香也多少明白这位老人的心思,笑道:“您就别干站着了,小兴的命可比这丸子贵贱多了。”
这边说着,小兴从家里窜出来,“李爷爷,石头哥起来了吗?”
自从被爷孙俩救下来,小兴就整日里找小石头玩,两人年纪差一岁多点,可小兴的个头比小石头差不了多少,身子骨却壮上许多。
“小石头还在家里睡觉呢。”
小兴猴子似的跑进篱笆院,“我去找石头哥。”
关宁村是个好地方,这里的人几乎都是姓汪的,外姓很少很少。
当然关宁村的地理位置不错,基本上这两百年的旱年,也都因为村中有两条水脉而撑了下来,即便是水脉干了,村中的两口老井也不会干涸,村中多是良田。
也是如此,村中基本不接受外姓人住进来。
这次能接受李九祖孙俩,主要是他们俩就下了小兴这孩子,谁让铁汉是汪家嫡支一脉的呢。
小兴冲进屋子里,果然看到小石头还在睡觉,他也不管,脱掉鞋子钻进了被窝。
这个春节,热闹的不仅仅是关宁村,其他的村镇百姓也因为新年新气象,而格外的热闹。
尤其是想到很快就能分到属于自己的人口地,更是殷切期盼着。
同时因为这一点,不少还尚在襁褓里的女婴,至少不用面临着被溺死或者是卖掉扔掉的命运。
隔壁村就有这么一个年轻的媳妇,成亲五年接连生了三个女儿,在婆家的地位猪狗不如。
若非家里穷,婆婆非得再给儿子纳个妾不可。
前头的两个孙女全部都被这个婆婆给偷偷地扔掉了,只因刚生下来的孩子本身就脆弱难以养活,再加上还是女婴,就算是想卖掉也找不到买家。
谁知道第三胎依旧是个孙女,气的老婆子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若非朝廷颁布了土地法,这个小孙女才得以生存,否则等待这个女婴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扔到荒野里自生自灭。
如今只需要把这个女娃娃入了户籍养一年,就能分到两亩地,一个小娃娃能吃多少,这是稳赚不赔的事儿。
这样的政令,也是保障了一些新生女婴的存活率。
节后开朝,一切按部就班。
这一日早朝,谢琅让人将她绘制的盛京图纸抬到了朝堂上。
谢琅看着下面的朝臣,笑道:“今儿想来是没什么重大的朝事,如此,就和朕商议一下盛京重建的事情。”
听说是重建盛京,苏颍抱拳出列,“起奏陛下,盛京乃大周之枢纽,国之命脉,岂可随意重建,还请陛下三思。”
如今在朝廷上,敢于驳斥谢琅的,只余下一个苏颍。
毕竟除夕宫宴上那一幕,所有人都把陛下奉为字面意义上的真龙天子,不然怎么可能引来雷电,这不是龙自身的能力嘛。
他们这群凡人只需要跟紧陛下的较比唯命是从便可,苏大人还真的是不怕死。
“先帝在位这些年,把大周祸害的民生凋敝,苦不堪言,堂堂大周都城的盛京,更是犹如破落户,为何不能重建?”
“正如陛下所言,如今大周民生凋敝,百姓尚且无法维持温饱,陛下却在此时大兴土木,欲要重建整个盛京,实为不妥。”苏颍无视身边礼部尚书那羊癫疯般的抽搐嘴角以及眼疾一般的扎眼动作,力求与陛下据理力争。
若非身在朝堂,礼部尚书都想离着苏颍稍微远点,免得待会儿陛下震怒,自己遭到波及。
毕竟雷电可是没长眼的。
谢琅是个讲道理的人,当然前提是对方也在和她讲道理才行。
“苏大人,朕知晓你的心意,即便是朕并未有重修皇宫的心思,你也觉得不妥?”
“这”苏颍稍稍犹豫了,如此看来,除了皇宫,盛京其他的地方都要重修,倒是造福于百姓了。
她不禁笑出声来,抬手指着苏颍,“老东西,你就见不得朕舒坦点,好了,坐回去吧。”
其余人都松了一口气,苏颍也没有再继续争辩,神态自若的回到自己的位置跪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