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言叹了口气,强迫着本就不多体力的身体站起,拔出身后的木剑,双眼紧盯着眼前的男子。
其他人依旧忙碌着,对眼前两人的行为视而不见,似乎已经习惯了。
砰!
诺言已经很努力跟上对方的动作,但羸弱的体质和糟糕的剑术,仅仅对打数下,确切说是他只是被动地格挡,从木剑传来的反震力就把他的手臂震得酸软发麻,身体跟不上动作。
男子高高扬起高大的木剑,在黄金般夕阳照射下,划过一道圆弧,击开诺言护在身前的剑,一剑抽在他腹下。
呕!
诺言弯腰捂着肚子一阵干呕,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打乱,难受得眼泪都快出来。
男子没有继续攻击,反而收起木剑,沉声道:“头部,下体,身后防卫的动作做得不错,但腹部的防卫动作还有些僵硬,需要加强。”
“野兽最容易袭击的就是这几个部位。”
诺言喘着气点点头,表示明白。
两人又陷入一阵难言的沉默中。
在他记忆中,除了对打和吃饭,两人没有更多的交集,没说过多余的话。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等少年缓了过来后,才又说道:“这一次任务是去卡亚西村,他们最近都没派人来和我们村交换物资,有人说他们村落没有生火的炊烟迹象。”
“除此以外,其他三个村子也很久没来了,遇害的村子一次比一次近,男爵派我们过来,是要找出其中原因,并解决掉它。”
“这是你十六岁成年礼后,第一次进大雪山。”
“小心点,我们已经进入大雪山里被诅咒的地方,小心被那群怪物袭击。”
“记住我的话,防守住要害,不要受到致命伤,他们爪子上有致命的毒素,要害被抓住的话是撑不到回村的时候了。”
要是撑不到村里,在这冰天雪地里成为累赘怎么办。
只能抛弃掉伤员,否则整个队伍都会被拖累行进速度,食物耗尽而死。
雪山这种恶劣环境下,冷酷的生存法则,一览无余地展示在他眼前。
诺言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连忙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男子眼中闪过一抹暖色,狰狞的脸缓和了些,又恢复了沉默寡言的性子,走回营地去。
“这身体原主人的心愿是要我保护他们,这么爆表的战斗力,需要我保护的话,那敌人得有多强,根本超出我的能力范围,想帮忙也有心无力啊。”
诺言无奈地坐下,心里想到。
这时一道信息突然从脑海中传来。
“对战结束,获取对手资料。”
“卡路猎牛”
最大攻击力:150卡,
最大攻击次数:10次
基础承受力:120卡
基础承受次数:5次
武器:门板大木剑钝击攻击加成:50卡
弓箭:不详
这是他设计的功能,可以在战后获取对手资料,竟然也能在真实世界实现?
诺言盯着这道信息,心下思索道。
看来这个原主人的父亲力量在15点,所以攻击力有200卡,体力也有12点,能承受120卡以下的攻击。
真是恐怖的身体素质!堪比职业拳击员的力量!
没等他思索更多的信息,他突然感觉,眼前的枯树丛林中,在缈缈白雾中传来某种野兽奔跑的声音。
砰砰砰!!
此时最后一抹夕阳余晖消失,天空灰暗,太阳落入山脉!
两只乒乓球大小的绿瞳在白雾中睁开。
诺言脸色剧变,刚张开嘴,想发出警报声,
一只牛犊般大小的狼怪,从他身边越过,扑向他身后的汉子。
直到这时,身后才有人凄厉地大喊起来:“狼怪!!是狼怪!!”
吼!
诺言迷茫地转过身来,看周围数只怪物从树林中奔跑而出,朝营地扑去。
周围蔓延着一片澄黄色火光中,数只怪物围拢住一人,将之前呼喊的人扑在地上,
尽管那人不停挣扎,但撕咬嚼咀声不绝于耳,很快就停止挣扎。
其他人有的来回奔跑,有的拔剑反击,有的营救同伴。
现场乱成一团,所有人自顾不暇。
刚才人们还搭营生火,烧饭煮水,根本来不及反应,这一次突袭,顿时出现伤亡,导致局面极为被动。
大火腾腾熊熊燃烧着毛皮营地,照耀现场一片红光。
所有人眼睛通红,来不及多想,便和怪物搏斗在一起。
看着近乎和自己一样高的怪物,数十厘米长的灰黑爪子在人身上划出深长的伤口,惨叫声环绕不绝于耳。
诺言来不及多想,他弯弓搭箭,箭尖对准奔跑咆哮的怪物,心脏像鸣鼓般疯狂跳动,浑身气息涌上脸颊!
吼!
怪物咬开一个男人喉咙,咆哮了声,扭头看了他一眼,兽眸中似乎闪过一丝不屑的神色,
然后转头朝其他人扑去。
“射出去!射出去!射出去!”
他在心中大声喊着,但环绕在心中强烈的恐惧感让他的双手颤抖起来,始终无法将手中的羽箭射出去。
直觉告诉他,一旦引起怪物的注意,面对怪物,他只能坚持三下,就会被怪物扑倒撕成碎片。
而现在躲起来,是最好的选择。
他猛地将羽箭对准令一个将光头男子扑倒在地的怪物。
一行信息浮现在他眼前。
“是否救下深矛?”
诺言迟疑了下,仅仅过了数秒,那信息就自己消散掉了。
与此同时,那光头挣扎的手,也无力地垂下,任由狼怪撕咬一动不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诺言疯狂地大喊,扭头将箭头对准另一个正在扑咬着人的怪物。
“是否救下帖木真大叔!?”一行信息再次浮现。
“是!”
他做出了选择。
他不允许自己如此懦弱。
宅男也有应有的骄傲!
手中的羽箭疾射而出,划出一条直线,射在怪物身上,箭尖射入怪物体内,痛得它凶猛吼叫。
它扭过头来,露出嘴角数分长的獠牙,前腿歪曲,后腿绷紧,朝他蓄势着准备扑来。
“来吧!来吧!”
诺言知道此时重新射箭已经来不及,扔掉长弓朝怪物狂吼。
前面的深矛经常欺负这具身体,因他而死,他没有太多的罪恶感。
但帖木真大叔对他多有照顾。
当然,那是对这具身体照顾,但哪怕没有这层关系,他也必须救下他!
他需要有个人来当他帮手!
卡路猎牛是小队队长,必须公正行事,不可能太照顾他。
如果他没有帮手,体力极差的他就是个累赘,局势一旦恶劣,随时都有可能抛弃掉他,
与其到时候陷入绝境,还不如这里拼一把。
于情于理,都值得他冒险一搏!救下对方!
吼!
怪物扑了上来,匕首般粗长的爪子划过森冷空气,眼前腥臭味道率先袭来。
立辰凝神屏气,下意识想起之前的对话,将木剑格挡在喉咙前,
眼前血腥腥臭的身影扑上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感觉手上一股沛力袭来,挡都挡不住。
他朝地面滚去,一边卸去力道,一边拉开距离。
“好快!敏捷起码在12点以上,力量在120卡左右,不能丢掉长剑,否则力道扑过来没办法挡下来!”
生死危机下,他顾不得身体的酸痛感,迅速做出反应。
在对方扑咬下连连翻滚,他迅速后退拉开距离下,重新站起身来。
这一次他仿佛未卜先知地转过身,朝后横剑格挡住对方的撕咬。
他用剑卡住对方的嘴,双手抓着木剑向前顶去,竟然一时僵硬住。
正当他满头大汗拼命握紧木剑时,耳旁传来低沉的吼声。
吼!
又一只怪物朝他扑来。
它的身形在他眼前迅速放大,从他背后扑来。
诺言死死地盯着它,背后的汗水都冒出来了,。
在这千钧一刻,他心脏仿佛停下,场面好似凝滞住,
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如旋风般冲来,挡在他面前,被怪物扑倒时,时间才轰然流逝。
帖木真满身是血地扑倒怪物,浑身上下无数裂开的血肉,神色狰狞,死死地抓着怪物扭打在一起。
他撕成破裂的大衣内隐约能看到血水不停流下,仿佛流不尽似的。朝诺言大喊:“跑!跑到你父亲那里!你不是它对手。”
诺言咬咬牙,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那不是自己的选择!
他猛地一脚踢在地上,一股黑色沙子被踢到怪物眼前,将怪物双眼蒙住。乘着他眼睛被迷住,悍然弃剑,双手从箭筒中拔出羽箭,反手刺入怪物眼中。
嗷嗷嗷嗷嗷嗷!怪物的两只眼珠子都被爆掉,一时失去眼前视野,心中大惧,狂嚎着跑走。
诺言浑身酸软,感觉身上没有一丝体力,但还是咬牙一步步朝大汉挪去。
“意志+0.8”
他猛地扑在怪物身上,握着羽箭用力砸去,但厚实的皮毛挡住箭尖。
他体内力气空空无也。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将羽箭刺入怪物体内了。
就在他快要绝望时,一声低沉的嗓子在他耳旁响起。
“你做得很好。”
他抬起头,看到卡路猎牛握紧巨大的木剑,前臂的肌肉高高鼓起,将剑向下砸去,
砰!
剑缘将怪物头砸得像西瓜一样碎开,四处溅射在地上。
这是剑?你确定这不是套着剑壳外形的锤子?!
诺言张大嘴巴顿时呆住。
“队长!”帖木真感受到身上的怪物挣扎一下子停住,艰难地朝他笑了笑。
“没事了,硫磺狼怪已经被大伙驱逐了。”猎牛望着大汉,眼中闪过一丝内疚。
“咳咳,这样我就放心了。”危机退去,他脸像纸一般惨白,身下的血已经浸入土块中,形成一小片泛着鲜艳的黑红色土圈。
他闭上眼睛,陷入昏迷中。
诺言抬起头看向四周,发现其余狼怪哀嚎地逃离这里。
而周围死的狼怪,大部分都被砸在一小个土坑里,那土坑像盆子般深,是被某种重物重击形成的。
他看了看猎牛大木剑上沾着红血和土粒的剑端,对于其力量重新有了认识。
他蹲下来检查帖木真的伤势,仅仅翻看了下伤口,便心里一沉,心里猛地有不好的预感。
到了晚上。
一伙人在附近的小山洞穴里过夜。火焰周围环绕着一大串一大串狼肉,金黄的油脂缓缓在火焰的烧烤下散发出迷人的香气。
但没有一个人动手,每个人坐在地上,一脸悲伤地望着躺在地上的,陷入昏迷的伤员。
空气中泛着仿佛凝固的沉默。
这一次被突袭,队伍里有2名死亡,2名重伤,其余人身上均带着不同程度的轻伤。
总共才9人的队伍,一下子损失近半。
还没到达目的,查找真相,就损失这么多人,对于队伍的士气打击巨大。
对于其他人的死亡,虽然这具身体的记忆会让他感到有些伤感,但这更像是看电影时,看到电影人物死亡的感慨,很快就恢复过来。
他屈膝对着火堆,感受着火焰温度,心中猜测没有被袭击的原因,
“我是因为太弱小,所以被放过了?”
尽管只是猜测,但他本能地觉得,这就是真相。
弱小是原罪,他原本并不太懂,
但现在他,好像模模糊糊地,好像明白了什么。
“喂!卡路旗亚,你会弹琴对吧。”
旁边有个瘦高大汉对他说道。
“我不太...”
没等诺言拒绝,大汉把一个木质竖琴强塞到他怀里。
这是一个昏迷过去的人随身携带的物品。
“别说什么了,随便弹一曲吧,给那些蠢货最后时光留点欢快的东西吧。”他眼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悲伤,粗大的手挥了挥说道。
诺言想起自己的副属性中好像有演奏的技能,迟疑地弹奏起来。
身体仿佛有记忆般,熟捻地弹奏起来。记忆中的琴声如流水般涌出。
《阿卡西亚的大风车》
悠长,舒缓,悲伤的琴声缓缓流出,感染了所有人。
好像有一位悲思的旅人,回首望着故乡,满怀着不舍,怅然远行,再也回不去那,阿卡西亚的大风车下,等候着自己的少女身旁。
再也回不到,故乡那里。
直到深夜,琴声消散,火焰熄灭。
诺言睡得迷迷糊糊,有人从他旁边坐下,自言自语道:“那几个蠢蛋快不行了。”
“尤其是帖木真那个蠢蛋,死前还让我转告你,他很高兴能死前听到家乡的歌。”
“这是他随身携带的佩饰,说会带来好运,让我送给你。”
“明天要早点烧掉尸体,不然会被野兽吃得面目全非。”
“睡吧,明早还要上路呢,早点睡吧。”
诺言看到对方拿起一个叶子状的木饰,轻轻放在他身前,一声不吭地躺下,木讷得像个石头。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叶子饰品,心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动,让他睡意全无,
这是二十多年从未出现过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他觉得这是现代社会很难感受到的情绪。
但不管怎么样,这股情绪,
让他对于弱小即是原罪这句话,像翻开一页新页,有了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