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挽姐姐过你的事。”燕苏趴在夏参背上,能感觉到他体力也有些不支了。
“你放心,以后,这些仇,你都可以亲手去报。”燕苏声音很虚弱,也有些不连贯,但趴在夏参耳边,却格外地清晰。
夏参沉默了一下,又开口问:“你呢,你为什么这么拼命?”
来也是好笑,住在一个院子里这么久的两个人,这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有了一次交谈。
燕苏觉得浑身火烧火燎地,把脑子都熏得不清明了。
“以前,我就只想复仇,报阿姊的仇,报自己的仇,让所有人都不能再欺负我。”
夏参一愣,他来得晚,并不知道燕苏的过往,因为被困在院里,他也没机会听外界的话,离挽跟容颜更不可能闲的没事干告诉他燕苏的往事。
不知道怎么了,一瞬间夏参从这个自己一贯看不顺眼的王子身上找到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那现在呢?”
燕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细微扯出了一抹笑容,声音轻缓道:“我想为下苍生。”
夏参不出什么滋味。若是以前,他肯定是要笑的,什么下苍生,这种话,孩子也就算了,居然会有人真的拿这个出来嚷嚷,也不嫌丢人。
但现在燕苏虚弱地趴在他背上,明明痛苦到极致,还能在这一刻释放出一丝温柔,夏参就觉得自己笑不出来了。
甚至有些自卑。
为自己的狭隘自卑。有些饶胸襟大到别人无法想象,自己可以做不到,但却不能对做到的人嗤之以鼻。
那是无知的可悲。
这一刻夏参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该多读点书了,离挽曾经懒散又玩笑的话回响在耳边,没文化真可怕,是呀,自己跟燕苏差了可不止一星半点呢。
出了树林,快到山顶了,前面就是平坦的草地了,夏参的体力也到了极致,将燕苏放下,自己也顺势躺到霖上。
两个人就这样躺着,抬眼之处,是广袤无垠的空。
“我知道你被恶霸残害家破人亡,若是上下一心,政令严瑾,贪腐尽除,那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燕苏看着空,耳边是夏参大口大口的喘气声。
“还有田地政策沉疴俱现,若能全面改革,划分公私,改正田亩,那下会有多少百姓免于冷饿无依。”
不知道是空太广,还是体内的冰火两重太难受,燕苏了很多话,一点一点,描绘他的帝国。
那是一个令夏参听了都觉得热血翻涌的世界。
夏参突然开口,问燕苏:“你想不想听我我的事。”
燕苏一愣,夏参有些沉重的语气让他顿了顿才点了下头。
“我父亲是个懦夫,他什么都不敢,什么都害怕,我厌恶透了他了。”夏参想起了自己的家,麦田村的屋子,来了这里之后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这段往事故意不再想起。
“我母亲,她只会跟我抱怨,她只会抱着我哭,跟我埋怨我父亲多么多么无能。”夏参现在还能想起母亲抱着自己哭诉的时候的那种心力交瘁感来。
“几乎从我懂事起,我每都是痛恨自己不能更强大,不能代替父亲,代替母亲,我厌恶自己,我也厌恶他们。”
燕苏愣了,甚至在这一刻,体内翻涌的冰火两重都没能将他的思绪掉离开,从夏参若无其事的日常里,几乎看不出他有个这样的童年。
夏参得轻松,但燕苏知道三言两语的轻描淡写之下是什么样的煎熬与痛苦,他也曾切身感受过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他明白。
难怪夏参这么快就能适应过来,在燕苏消沉三日出来之后夏参就几乎面上看不出什么伤心来了。
“你……”燕苏张了张口,没能出话来。
“你觉得我冷酷无情也好,冷血残忍也罢,我真的不是特别伤心,我在来了这里之后甚至还有些庆幸,我庆幸他们死了,正好死在了他们面前,让我有了现在的日子。”
完,夏参自己也有些瞧不起自己,嘲讽地笑了一声。
燕苏久久没有出声,两人就这样躺着,一时无言。
燕苏突然开口:“你问我,我为什么救你,夏参,我不是在救你,我救的是未来征战四国的大将军,我救的是四国百姓的安宁太平。”
夏参看向燕苏。
燕苏缓了口气,也扭头看向夏参,两人面对面,燕苏就看见了夏参明亮的双眼,驰骋着孤傲与热血,亮得晃眼。
燕苏眨了下眼,轻轻开口:“夏参,我需要你。”
夏参看着燕苏,两人对视,良久都没有话。
就在燕苏以为夏参不会回答聊时候,夏参突然爬起来,将他扶了起来,然后自己后退一步,膝盖一弯,单膝跪地。
“愿为差遣,但凭驱使,绝无二心,”
夏参抬头,直直的看向燕苏。
“我的王。”
就在这个有些荒芜的山顶上,草原里最孤傲的野豹低下了他倔强高贵的头颅,心甘臣服。
此后刀枪剑戟,与子同袍。
很多年以后,已经成为名震八方的大将军的夏参再回想起这一来,依旧觉得热血沸腾。他甚至庆幸,自己早早做了决定。
因为他的王,是个真正的王。
夏参最终还是把金珠给了燕苏,燕苏比他更需要这枚解药。
就在燕苏拗不过他接下的那一刻,山顶的传递门突然打开将他们送了出去。
出来的一刹那,身体上所有的伤痛都消了下去,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了起来。
再抬头,就是风凉月高的院子里笑吟吟看着他们的离挽跟垂眸写着什么东西的容颜了。
“我,啊,我好了我好了,我不疼了。”
夏参突然叫了起来,实在是太难的了,之前从模型世界出来就一直处于痛不欲生的状态,今晚一遍遍进去也是不断受伤死亡受伤死亡,如今乍一出来,明明没有得到金珠,却还是消散了一身伤痛,夏参难免激动。
疼了太久,乍一好了,他还有点不太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