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一章 往昔(1 / 1)菩提灯下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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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

徐愿瞧见屈辞,迷迷糊糊地从脑海中冒出这个不知所谓的名字。

屈辞全身一怔。

徐愿眼中迷迷蒙蒙得似乎浮着一层雾气,瞧着屈辞的身影也不甚清晰,但头脑中却恍恍惚惚地呈现出一些她既陌生而又熟悉的画面。

千年之前的人间,同今日一般,香火鼎盛,热闹非凡,尤其是女娲娘娘庙。

她驾着鸾车藏在云端瞧着下界那氤氲的香气与愿力,对身旁的人叹道:“小兰,你发现这愿力愈加浓厚,可是人也愈发的贪婪了吗?我都担心有一日,我无法让他们如愿。”

身旁那人身披霞衣,手持一张箜篌,一边拨动音弦,一边宽慰道:“娘娘无需担忧,若是当真放心不下,不如请一位神人下界,教化众人。”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兰说道:“哎呦,我的小兰花长大了,可以帮我分忧喽,你说我要是派你下界教化众人,你可愿意?”

小兰神情一变,丢了箜篌在一旁,兀然下拜,泫然欲泣道:“娘娘是厌弃我了吗?”

她叹息了一声,垂下了眼睛,与小兰那灼热的目光相碰,她的心也漏了一拍。

她何尝不知道他落在她身上的心思。

曾经她怜惜他,助他由一株小兰草化成人身,他便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用那种炙热的眼神追随着她,抱着甘为她献出一切的决然,灼烫着她的心。

可是她的心太大了,装着这个世界,只能留下一个角落装着他。可她这样如何回应他的深情?

她曾经多次想放他走,让他看看这片大好的山河,忘记自己在他生命中留下的印记,但是不成的,他不愿,而内心深处,她也是不愿的。

她最终还是妥协了,妥协于小兰的哀求,妥协于自己心中的私情。

“让腾蛇下界,封他为人皇,可享人间香火供奉。”

娘娘一语,腾蛇下界,自此人世间从混乱的部落,进入统一的王朝。

可惜让腾蛇下界,却是自此埋下了最大的隐患,皇权与神权的争端自此拉开序幕,天下第一美梦“黄粱一梦”即将上线,而随后的巫山决战与诸神的黄昏接踵而来。

这一切追根究底,竟然是那一刻的心动和不忍。

她为她说不出口的私情,付出了最沉重的代价。

徐愿知道那人就是自己,千年前的自己,身边弥漫的淡淡的兰草香气让她沉醉,想靠近,又碍于身份不能靠近,愁肠千转之后,她向那人伸出一只手。

屈辞听到“小兰”这一称呼,记忆的阀门大开,熙熙攘攘的过去裹挟着寒冰冲入自己的脑海。

他生下来就知道自己不是常人,但是魂体漂泊千年,记忆不全。

他只知道他用一生来等一个人,那个人是他信仰的神,他效忠的王,更是他深爱的女子。

他记得“黄粱一梦”大行其道,万千百姓昏聩如傀儡,天下的愿力被强行分裂,而女娲娘娘周身的力量也随着愿力的缩减而褪去,萦绕在她身上的紫气如天女散花般洋洋洒洒地落下,毫无眷恋地决然而去。

女娲娘娘眼中冷若冰霜,一动不动地承受着愿力分割之痛,半晌声音沙哑地说道:“天下将乱,此吾之过。”

那声音疲惫得很,他听出了浓浓的悔意,他心中为之痛的滴血,挣扎地安慰道:“娘娘,此乃腾蛇之过,与娘娘无关,请娘娘宽心。”

女娲娘娘摇了摇头,定定地看着他,那眼神如此直白,如此热烈,仿佛心中撕开一道裂口,将岩浆般的情感最后一次喷发出来。

他没有被娘娘用这样的目光注视过,娘娘总是那样高高在上而疏离的,有些若即若离,但是这一次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他终于懂她了。

她确实是偏爱自己的,他觉得自己终于迎来了希望的曙光,他不是欣喜若狂,而是羞涩地垂下了头。

娘娘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轻声说道:“小兰,我要走了。”

虽然那声音轻如鸿毛,更似一股轻烟,随风飘起,但是却如寒风一样扎入他的心底。

“什么?”他猛地抬起头喊道,往日的恭敬乖巧一扫而光,只剩下痴狂。

但是她已经走了,走的那样彻底,他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他连自己最心底的秘密说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一别千年。

千年的时光让这份感情沉淀,他明白爱的是心怀大义的神,他无法阻止她为大义献身,只能一遍一遍用她送给他的箜篌弹奏着:“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公渡河死,其奈公何?”

他们之前哪里只是简单的隔着一条波浪滔天的黄河?他们之间隔着不仅仅是生死,还有无法逾越的轮回……

可是此刻,他竟然又听到久违的呼唤,更向他伸出一只手。

视线渐渐模糊,屈辞觉得不远处的那人穿戴上了她的圣服冠冕,如往常一样与他漫步在花圃之中,摘下一朵兰花,对他拈花微笑。

一声压在喉咙深处的“娘娘”差一点喷涌而出,可是积郁在胸腔的情绪太深太厚,竟然让那含糊在心间无数次的呼唤淹没在无声之中,唯一的倾诉便是晶莹的双目。

可是就连那双目也不堪重负,屈辞闭上了双目,将所有的惊喜、期待、不舍乃至控诉等等软弱的情绪锁在心口,就如同那未来得及夺眶而出的泪。

他等得时间太久了,久到他都快不清楚曾经的美好是不是一场华美的梦境,久到他甚至不敢去与那个人相认。

他在情绪中挣扎浮沉,仿佛一片沸水中的茶叶,被数次地捶打与浸泡,散出自己蕴含的幽香,可是饮下却一片苦涩。

他最终臣服于自己心中的渴望,虔诚地跪坐在徐愿的床边,握住她伸过来的手,在手背上轻轻一吻。

千年的思念,都落在这一吻,轻如鸿毛,重如泰山。

薛栗觉得屈辞过界了,可是她却没法阻止,薛栗觉得身边的气氛有些诡异。这相顾无言的两人竟如“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一般,如果她站在中间阻拦,就像棒打了鸳鸯的“王母娘娘”一样……

薛栗被自己无限的脑补惊呆了,她觉得自己现在最需要用盆冷水泼在头上好好清醒清醒。

想罢,薛栗不堪重负地跑了出去,屋内只留下缱绻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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