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亭栏望着湖边风景,何溪午发觉,这头的烟波浩渺,居然也能够撞上那头的许许涟漪。
她的思绪随风飘扬,轻轻掠过波纹的水面,停靠在锈迹斑驳的水栅栏之上。
水鸟飞过,立在趣心湖的荷花之上,声声叫唤,仿佛在道诉何溪午这些年不绝的思念。
自从离开这座小小的学校,已经过了十七年有余。岁月如歌,却也在何溪午曾经白嫩的脸庞上留下了道道沧桑。
这里虽然变化了许多,但唯独不变的却只有这一方小小的书香亭,还有那水波不断的趣心湖。何溪午看来,一切都仍然甚为亲切。
沉默良久,何溪午又拿起大理石桌上的背包,往某处走去。
穿过稀疏的竹林,跃过草地上横放的假石,何溪午站在趣心湖的入口处,往身后望去。
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仍然停在树下,抽着烟往这头看着。
“我哪里能想到,你那年走了之后,我们这才重新相见?”
何溪午透过绿色的树叶缝隙,望着那个半开着袖扣的男人,细数着这些年对他无穷无尽的思念与不舍。
天色虽已黯淡,何溪午却完全没有启程返家的意望,只是在曲折小径上来回踱步,不时往大树那头看着。
也许是忽然走了神,又也许是何溪午沉湎于水鸟叫唤而忘了那个男人,等她重新转头看过去时,树下早已经没有那缠绕的烟雾,也没有了何溪午好不容易才记起来的熟悉面貌。
今日,她本是以优秀校友的身份获邀回来,却在无意之间,撞见了那曾经夙寐缠绕的可恨面庞。
讲座坐席之上,何溪午百无聊赖之中往台下人群看着。
那红白条纹的校服在她眼里成了最珍贵之物,像趣心湖上飞过的鱼雀,头上那顶红白相间的羽冠,颜色总能摄入人心。
可能是来之前惴惴不安的思绪告诉她,今日会与往常不同,何溪午下意识地往大礼堂门外看去。
酷暑的炎风轻轻吹着,拂动门外佛手竹叶沙沙作响,蒸腾的水雾从趣心湖升起,也卷着灰尘往书香亭而去。
在那沉闷的空气之中,有一个人影摆动得太过显眼,便被何溪午捕捉在了眼睛里。
一个男人。
正如何溪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般,男人也向何溪午投去友善却不摆动的目光,让她本就焦躁的心灵,又顿时升腾起一阵燥热的气息。
是他?
是那个站在阳台许久不肯离去,是那个拿了自己饭卡却不归还,是那个十几年前站在机场门前对着她说“再见”的男人?
可那何溪午现在想起来,这场偶遇如同一次报复,又撕裂了她好不容易隐藏起来的流脓伤口.......
“嘿!”
一阵叫唤从何溪午身后传来,着实吓了她一跳。
可当她转过身去,看清楚眼前男人的模样之后,那阵惊慌失措只有更甚。
一阵风吹过,何溪午淡黄色的长裙荡起,在竹林中摆起一阵弧线,错落的黑色头发也遮掩了她羞红的面孔。
“你是何溪午对吗?”
男人忽然问起,抓着脑袋有些青涩地问着。
何溪午被他这一问,问回了精神,摆弄了几下头发,便回答道:
“是的。”
她看着眼前这张已经油腻许多的面孔,一阵酸楚涌向鼻头,唤起了她冬眠许久的热泪。
“哎?你没事吧?”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面巾纸来,往何溪午手上递着。
看着那熟悉的淡绿色包装,何溪午不禁想起高中时代的那些青涩往事。
那时的她剪着男孩子的短发,傍晚站在阳台上看着对面教学楼的光景,那男孩便是她最难忘的爱恋。
可如今,连打个招呼都需要用“你是何溪午吗”的问句开始,这着实刺痛了何溪午敏感的神经。
自从十几年前他离开之后,何溪午从来没有断过对他的思念,可这样的长久相思,最终换来的也不过是“谁人解红豆”的苦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