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想喝点什么?那边柜台上去点就好了。”
顾闻钟喝了一口奶茶,飘香氤氲的气味缠绕心间,连平日里沙哑的声音也变得柔软起来。
“贵吗?”
戴不闻细细看了一眼他的饮料,想了想干瘪的钱包,倒有些打退堂鼓。
其实一开始听见要来这家水吧相聚,他便有些担忧了。平日里所剩无几的生活费,要么拿去买教材,要么拿去买球鞋买衣服,遇上了与成又琳的特殊日子,还得准备些精致的小礼物。这样数来,他倒没有了什么能拿出来显摆的资本,更别谈喝上一杯20+的饮料了。
“你干嘛?不喝?”
成又琳已经起了身,站在走道上喊着发呆的戴不闻,脸上似有疑惑。
戴不闻回过神来,便点点头赔着笑脸走了。
成又琳看出了他的心思,也便趁着要走到柜台了,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里的水感觉都还蛮贵的,你带够钱了吗?”
戴不闻轻轻点点头,又有些僵硬地搭着成又琳的肩膀,往那柜台走去。也许是心神不宁,忽然他又鬼使神差地叫了几句:
“带够了,带够了!”
“你要是没有带钱包,我来还就好啦!”
“没事没事。”
戴不闻意识到自己行为有些诡异,便下意识加快了脚步走,站在了柜台前。
成又琳心知他在担忧生活费,却也不知道如何为他排解,便住了口,静静地点着菜单。
这家水吧真是出了名的贵,不只饮料贵,连那些装盘粗糙的小食,也统统要价恐怖,成又琳看了都有些钱囊羞涩,更别提旁头皱眉的戴不闻了。
两人思虑了一阵,一人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奶茶,便走回原位去。
“真是死鸭子嘴硬,又不是多难为情的事,我跟你是什么关系呀!”
成又琳想起方才戴不闻惜钱的样子,心里有些尴尬,却也怨他脸皮太薄,不肯跟自己开口说一声——自己一个女孩子都开口说要付钱了,你也个男孩子还这般不爽快!
想到此处,她便是哭笑不得,面色难看。
“干嘛,是不是觉得奶茶不好喝?”
戴不闻看见她脸色怪异,便开口问道。
成又琳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摇了摇头说道:“你下次出来玩,可得存够些钱,平常给我买礼物就算啦!就跟这件裙子一样,我衣服多着呢,你省一省。”
“噢噢好,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呢。”
“我是很喜欢呀,可是花的是你的钱,而且我又不是什么爱打扮爱浪漫的人,你就省些钱不要买礼物了,等回了家,再买点礼物给叔叔阿姨好了。”
“嗯嗯。”
戴不闻笑着,方才对付钱的恐惧也消散了许多。
说起生活费的事情,这一直是戴不闻心头的一块腐肉,切不掉也好不了,长久存在着。
戴家不是什么富裕家庭,更确切的说,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家庭。戴父经营着一家杂货铺,生意虽说不上好,但也不能说惨淡;而那戴母则是一位教师,严厉且节俭——戴不闻勤俭的习惯,便是学的她。
可说是勤俭,戴不闻哪里有时间出门做兼职,也便用着父母的血汗钱,一点一滴精打细算,舍不得多花一毛,恨不得少出一分。
纵然如此,他也觉得每到月底便会囊中空空,捉襟见肘。
后来细问了顾闻钟,戴不闻才忽然明白,自己的生活费足足少了他一半之多——这也难怪到了月底都得饿上几顿,靠着方便面过活了。
原本得知生活费太少的时候,戴不闻还有些焦急地去找了父母,多要了500块钱。可后来用着用着,才忽然发觉自己是虚荣心作祟,才在寒假回家时把钱都还给了他们。
拿到那折的整整齐齐的红色纸张时,戴父还有些吃惊,隔了一阵明白了他的意思,才笑着把钱收了回去。
只此一次,戴不闻也觉得对不起戴父那淳朴至极的笑脸。
“你们去好久,等下你们的饮料来了,我们便出发吧!”
何溪午破天荒地主动开了口,对着迎面走来的两人说道。
“上次说要出去玩,就是现在呀?”
成又琳梳理了一下头发,坐了下来问着何溪午。
“决定好去哪里了吗?”
“我们去白河滩那里看看吧!离这不远。”
“白河滩是?”
“前面不远处一个景点,最近没有休假,人倒是很少,很适合拍照。”
顾闻钟在一旁补充道。
“说起来,我们几个认识了这么久,却基本都是在网上聊天,今天倒像是一群网友出门旅游了哈哈哈。”戴不闻忽然笑道。
“也就我和戴不闻有联系,你们三个人互相不熟悉,这次倒是个出游好机会。”
“你这话说的,像是这就是最后一次约会了一样,往后时间多着呢!”
何溪午拍了拍顾闻钟肩膀,许久未见的恋人之间,又重拾了嬉戏玩闹。
这一次的聚会,当然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最起码何溪午是这样想的。
她与顾闻钟之间还有太多太多没有了解的,就连这次见面都带着一丝无言的尴尬——哪里是相处了一年的情侣该有的样子呢?
好生说起来,上了大学几个月,再加上暑假的时间,自己与顾闻钟都像是天各一方的陌生人,彼此留给对方的时间都少之又少。无意识之间,坐在旁头的顾闻钟,似乎已经真真正正地与自己隔了一层纱,只能相互猜着心思过活。
这次聚会,可要与他好好说说话才好。
“既然决定了,我们便出发吧。”
成又琳拿起刚送来的奶茶,立刻微微抿了一口,脸上的温暖忽然相较之前更甚。
四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又不约而同地停在了门口。
“我们要怎么过去?”戴不闻首先问道。
何溪午掏出手机来细细看着,翻找了一阵之后说道:
“白河滩离这里蛮近的,我们走路过去吧。”
“你拖着行李箱,不要紧吧?”成又琳问道。
“不碍事!”
顾闻钟抢过了何溪午手中的把手,向前推了一推。
“别挤在这里了,向前走吧,人家不好做生意了。”
何溪午笑了笑,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两人说的话虽不多,但彼此之间的默契,又好似抬升了几个台阶,全然没有了方才车站见面时的生疏感。
顾闻钟也一样欣慰。
他自己也明白,年轻气盛时候的爱情容易一拍两散,便是因为时间太过细水长流,而那相互的距离又会加深彼此感情的隔阂。
原来何溪午暑假的时候,一次又一次拒绝自己的邀约,他便以为何溪午对自己已经失去了兴趣,转而故意推开他——这样想来,她又与那些心如浮萍的人有何区别?如若何溪午真是这样的人,那自己也便是瞎了眼,才会真的喜欢上她。
可还好如今不是这样。
还好何溪午仍旧是何溪午,顾闻钟仍旧是顾闻钟,两人之间缄默的契合度,从来都没有减退下去。
四个人不一会便走到了白河滩外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加上嘈杂的车鸣声,倒让何溪午有些吃惊,更甚的是不好意思。
方才才说没有节假日,白河滩人很少,现在却是啪啪打脸了......
可其他人似乎并没有在意,反而是观望起四周。
那活蹦乱跳的戴不闻还指着远处停泊的船只,要成又琳陪着他一起去划。
“找找看这边需不需要买票吧,我们可别被赶出来了。”
成又琳梳了梳被风吹乱的头发,看着四周人群攒动,搜索着买票点。
“应该不用买票的,往来的人群都是直接进去,我们就不找了吧。”
何溪午说了话,又边走边确认了几遍,才快步追上前头等着的顾闻钟,朝着河边走去。
白河滩虽然来往人数众多,可那美绝的风景却并未因此而消退,反倒是汹涌的人气给它添置了几番别样风采。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似乎在此地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且看远处山峦青葱如翠,薄雾笼罩之下的模糊身影有着几丝江南烟雨的氤氲之意;白河水清澈至极,游荡的黑白天鹅时而成双成对,时而分散而眠,血红的鸟喙与绿色山峦映衬,倒成了乱草丛中星星点点的红花。
四人凭栏远眺,都被此刻有声喧嚣之中的无声安宁,洗去了杂念。
“要是以后我们能住在这样的河边,该有多好。”
“是啊,那该很美妙。不过你为什么会忽然这么说?”
何溪午笑了笑,似哀非伤的语气传到顾闻钟耳朵里,却是一阵软绵绵。
他从未见何溪午这般。
“我爸妈以前便住在河边,青梅竹马的时候最是幸福,所以就不顾家人反对,搬到了我现在的家乡,也就是东风路的莲心河边。我在想,他们那时候该有多浪漫!”
顾闻钟听着她说话。
回想起先前,何溪午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是不是恋人之间都终究会有不和的一天?”
那时候的自己只回答了“打是情骂是爱”,无法给她一个能依靠的答案。此时看来,何溪午应该是触景生情,回忆起父母之前的不欢愉了吧......
可说真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呢?父母之前无日的争吵,早就使得顾闻钟筋疲力尽了。
但何溪午哀而不伤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又令他不得不回答。
“我们以后也会住在河边的,我给你一个承诺。”
“承诺?”
“嗯。只要我们彼此不放弃彼此,从一而终,遇到问题便解决问题,那终究会有绝对幸福的一天的。”顾闻钟语气多加了些自信,他要让何溪午明白,自己高中时代坚持的那个爱情标准,从来都没有变过——如若遇见问题就打退堂鼓,那不是自己对待爱情该有的态度。
“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会不会太累了?谈个恋爱弄得跟考试一样?”
何溪午笑起来,只当顾闻钟说的都是傻话。
“可你要说住在河边,我倒是很期待。”
两人对视良久。
一人的渴望安定与另一人的期待幸福,一人的不解与一人的不屑,全部都交杂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