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游轮上下来,四个人都各怀心事。
何溪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顾闻钟身后。
半晌,还是成又琳悄悄凑了过来,低声说道:
“你刚刚和他谈过了是吗?”
何溪午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谈的怎么样?我看你们情绪好像都不太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那倒没有,只是简单说了以前的事罢了。”何溪午摇摇头,她不想告诉成又琳,自己已经和顾闻钟妥协了,“还是说说你的事情吧。”
“我的事情?”
成又琳抬头看看前面的戴不闻,又转过来说道:
“我和他也谈过了,倒是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轻松。”
“他放弃了先前那个约定了吗?”
“没有说到,可估计是放弃了吧......他一直靠在我怀里哭,向我道歉。”
何溪午看着她低沉下去,想必是回想起了方才的境况,颇有些不知道如何脱身吧。
“那就好,这件事情应该也算告一段落了吧。我们只需要——”
“哎!”
一声叫唤喊起,打断了何溪午正要说完的话。
她顺着成又琳奔跑的方向看去,只见原本坐在轮椅上的戴不闻正狠狠地朝前摔去。
几声恐慌的叫喊之下,行人纷纷转过头来看。
“不闻!”
摔倒在地上的戴不闻,口吐白沫,面色苍白,完全失去了生机。
何溪午立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急忙掏出手机来打着电话。
“医院吗!这边是白河滩的天鹅船游轮旁边,有个病人晕倒了,口吐白沫,快点过来呀!快点快点!”
接电话的小姑娘却不见着急,嘱咐了几句应急措施,便去喊救护车了。
何溪午不敢挂断电话,她生怕错过什么消息。
可当她快步走到成又琳身边时,却又变得一脸呆滞......
“救护车呢?救护车来了吗?”
“......戴不闻他?”
“他晕倒了,他肯定只是晕倒了!没事的,等救护车来了就没事了!”
顾闻钟喊着,可他脸上的泪水早已经止不住,流淌成了一条河。
“怎么会成了这样......”
何溪午忽然瘫软下来,跪在了戴不闻身边。
躺倒在地上的人,却完全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丝毫不理会周围人的大喊哭泣。
只有成又琳,这个在不适合的年纪里,长了满脸皱纹的女人,还坐在一旁为他做着应急措施。可谁能想到,断了气的戴不闻,早就看不见她心急如焚的样子了呢?
这一切都好像是忽然发生的一样。
成又琳不敢相信,前一秒还转头跟自己打招呼的人,后一秒却会这样无力摔下,没有了气息。
“他死了?”
“他没死!”成又琳瞪着周围围观的人群,大声怒吼着。
白河滩上已经来了保安,还来了一个医生。她不断恳求着,一定要让戴不闻活过来。
何溪午也哭着,顾闻钟也哭着。
可那医生只是摇摇头,不再说话。
过了一小会,救护车也匆忙赶到,戴不闻被抬上了担架,其他三人也哆哆嗦嗦地跟了上去。
去往医院的一路上,成又琳不断想起十几年前的事。
当年的白河滩之行,也是这般不愉快地收场,也是这样上了救护车......原想着不会再发生什么事情,可谁能想到,连那抬担架的人员,都是往常同一个呢?
“别急,会有办法的,你看他的心跳又有了,一定没有问题的,一定没有问题的!”
顾闻钟想要稳住成又琳的心情,可见她那样激动,自己也忍不住落泪。
同行的医生为戴不闻做着应急措施,好不容易唤起了轻微心跳。
“那是什么?”
何溪午起了身,指着戴不闻攥紧的右手说道。
其他人纷纷投过眼神去。
“是纸条?”
一旁的护士掰开他的手指,从中拿出一张枯黄褶皱的纸条来,递给了成又琳。
她没有来得及细看,救护车也便到了医院。
一行人焦急快速地把戴不闻送到了抢救室中,便停在了外头。
顾闻钟努力安慰着两个女人,说道:
“没事的,没事的。”
“你可别再说没事了!这种情况下,我们哪能不担心啊!”何溪午转头说道,示意顾闻钟不要再添加紧张气氛。
可当她看看旁头的成又琳时,话语又顿时停了下来。
“你在看什么?”
“是刚才那张纸条吗?”
“是的。”
“上面写了什么?”
“是我高中时候,向他表白时写的纸条......”
何溪午应了一句,便沉默了下来,转头盯着那亮起的红色指示灯。
上次来这里,自己与顾闻钟闹了矛盾。期间虽有缓和,可却也埋下了祸根,使得后来的他们又一次闹翻,甚至分了手。
说到底,分手之后能相安无事,还得感谢里头躺着的戴不闻......要不是他提出开设午后的猫,想必自己也不会再与顾闻钟有任何瓜葛,也不会再有任何缘分。
可现在看来,似乎没有办法当面道谢了......
方才送他上救护车时,戴不闻的脸已经没有了血色,往常肝硬化导致的肿胀肚皮,也显得紫红十分。
狰狞的面态,还有无力的呼吸,轻微的心跳,似乎都在预言一件事情——戴不闻命不久矣......
她回想起昨日成又琳对她说过的话:“房间里那些酒瓶,都还泛着沉重的酒味,如果他真的没有酗酒,就没有必要骗你们了。”
恐怕,戴不闻这一次,真的难逃虎口了——她虽不想去考虑最坏的结果,可从自己往常的观察,还有今日的情况来看,她不得不去想好,如何安慰旁头的成又琳,如何将她拉出失去爱人的痛苦。
一瞬间,灯暗了下去,三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朝着急救室门口看着。
“这是病危通知书,你们谁是家属?还是先确认一下吧。”
“病危?”成又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何溪午下意识地去搀扶住她,可看到那张冰凉的白纸时,她也忍不住了。
“怎么会是病危......”
成又琳哭喊着,立马瘫坐在地上。
过了一会,那急救室里又跑出一人来:
“病人......已经去世了。”
一阵沉默。
何溪午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也许戴不闻的生命,就真的是走到尽头了吧。
往常十几年的友情,好似在这一刻都灰飞烟灭。那些曾经做错的事,也忽然不再提起,倒成了长远的过往。
或许,生命本就这般短暂脆弱,而许久前的糊涂醉事、冷落妻子,到了如今,也不再有挽回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