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师父远去,曳尾道:“西洲,随我下山,我带你去见另外四位师兄师姐。”
在这缥缈海孤岛之上,也就只剩一个刚认识的大师兄了,李西洲只好紧随而上,笑道:“师父不是有六位弟子吗?除了大师兄,还有五位师兄师姐。”
曳尾道:“你五师姐归家数日,暂时不在岛上,来日见了便知。”
李西洲点点头,又道:“大师兄,在岛上修炼,多久可以归家一次啊?”
“这个不限,全凭自己。不过师弟师妹们都潜心修炼,甚少归家。”
“大师兄什么时候拜入仙人岛的?多久回家一次?”
“二十年前。”曳尾顿了顿,道,“从未。”
李西洲见其眉心微蹙,猜测这背后必有什么伤心事,便不再问下去,转移话头:“岛上距离凡世甚远,平日的吃穿用度都是我们自己解决吗?”
“每隔一月,师父会命我带着各位师弟师妹出岛,置办衣食等日常用品。况且岛上也有菜园子果林,纵是一年不离开仙人岛也无妨。”
纵然仙人岛风景如画,一年四季寸步不离,也会无聊至极啊!幸好每个月可以出去放风一回。
“岛上只有师父和六位弟子吗?”
“还有四位杂役,他们都是师父从魔爪下救回来的,内丹已毁,不可再修习仙术。为报师父救命之恩,他们愿长居仙人岛服侍师父。”
两人一问一答地下了琼台山。
天色已暗,仙人岛越发显得静谧幽深。
两人又走了一段雪路,闻到一阵清幽的暗香,放眼望去,一片绿梅树,约摸有五亩之广。绿梅点点,或含苞待放,或自在盛开,冰清玉洁。
李西洲道:“大师兄的袖口绣了绿梅,师父的衣服上遍绣绿梅,这儿又有这样一片鲜艳的绿梅。仙人岛很重视绿梅啊。”
曳尾道:“这片绿梅是师父费了数十年的心血培植而成,格外珍惜。每年一下大雪,整个仙人岛冰雕玉琢,一片银白之际,岛上绿梅开得最盛,师父会在此和众弟子煮茶观雪赏梅。”
曳尾带李西洲进了寻玄庐,让他稍坐,又命杂役苏息去唤四位师弟师妹。
寻玄庐窗明几净、纤尘不染,乃仙人岛每日晨习经文之处,布置得极是雅静。墙壁上挂着《瑶池仙乐图》《天地石壁图》几张神喜仙乐和洞天福地之画,室内摆了数张矮几蒲团,矮几上又都放着《道德经》《道法会元》等道法诸经文章。
不一会儿,一片欢声笑语从门外传来。
只听一男子笑吟吟道:“仙人岛终于又添新丁了!七师弟,七师弟,我是二师兄孟淇岸。”
孟淇岸仙姿潇洒、面皮白净,笑起来两只眼睛弯成新月,俊极美极。他最先跨进寻玄庐,拉着李西洲的手,笑道:“好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师弟,可把我给比下去了。”
随后大家都进了寻玄庐,曳尾道:“西洲,这是你二师兄孟淇岸,这是你三师姐乔药,这是你五师兄云起。”
这三人年纪都在二十上下,怎么偏大师兄年纪大这么多?
乔药生得楚楚动人,修眸似珠,纤腰如束。
云起阔肩孔武,长相平凡,一副憨厚戆直的模样。
李西洲行拱手礼,道:“西洲见过二师兄、三师姐、五师姐。”
曳尾道:“四师弟南萧呢?”
南萧,仙药堂的独子,南琵琶的兄长。
云起道:“四师兄说横竖明早晨习的时候可见,不必急在一时。”
孟淇岸道:“南萧向来性子古怪,西洲,你不必介怀。”
孟淇岸对谁都可以自来熟。他又拍着李西洲的肩,笑道:“西洲,你初来仙人岛,师父又不在,若有不适应之处,尽管和我们讲。”
李西洲对自己随遇而安的能力颇有自信。他笑道:“今后有劳各位师兄师姐照顾,若我有不妥帖之处,还请你们及时指出。”
晚饭后,曳尾将李西洲带到住处紫竹馆,将他安顿好,让他明日卯正前往寻玄庐听学。
李西洲才躺下,便听到无相镜里面传来娘的声音,他将无相镜举在面前,果然从镜子里见到爹娘。
李西洲喜道:“爹!娘!”
汤氏眼中似有泪光,笑道:“洲儿,你可还适应?”
李西洲道:“适应适应。我能照顾好自己。”他还举着镜子将房间扫了一遍。
汤氏道:“果然是修行人的住处,太简朴了。洲儿,在外,不比在家,没人照顾,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但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李西洲连道“知道知道”。这让他想起在现代社会,他刚上大学,爹娘就是这样句句叮嘱的。
又聊了好些话,得知儿子明日一早就要晨习,汤氏才依依不舍地让李西洲歇息。这夜,李西洲自是难眠。
次日卯正,天色微亮,仙人岛寻玄庐。
李西洲一进寻玄庐,就见一位男子正襟危坐,他的背影给人不可轻易靠近之感。
李西洲知是未见面的南萧,走到他面前,笑道:“四师兄好,在下七师弟李西洲。”
南萧面容姣好,神色冷峻,微微点头,始终不瞧李西洲一眼。
李西洲道:“说来我们还是亲戚呢。你姐姐南琵琶正是我弟弟李北渚的妻子。”
南萧冷冷道:“在仙人岛,只有师徒同门,没有亲戚夫妻。”
冷不防,碰了个钉。
见南萧一副高高在上不好惹的样子,李西洲皱了皱眉,不知如何言语。
孟淇岸恰好走了进来,道:“西洲,早啊。见过南萧啦?南萧,西洲刚来,你别板着一张脸,好歹笑一笑。”
南萧无动于衷。
孟淇岸道:“南萧就这样,西洲,你别见怪。”
李西洲道:“不敢。”
人到齐之后,曳尾命众弟子端坐,开始念诵经文。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众人读《道德经》《清静经》《三洞真经》,一个时辰方罢,李西洲读得口干舌燥,喉咙冒烟,真是不得不佩服这群人,这样枯燥艰涩的文章也能读得顺溜,还津津有味。
散课后,众人一同吃早饭,南萧始终独来独往,不与众人同行。
孟淇岸喝下一口白粥,笑道:“南萧一向不合群。知意也是个不合群的,比南萧还冷漠。等她回来,西洲,你就会看到这两个人像两块冰一样,可以一整天不说话。”
知意,六师姐,李西洲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乔药提醒道:“二师兄,师父说过,背后不可言人。”
孟淇岸笑嘻嘻道:“这些话我当着南萧知意的面也说过,不算背后说坏话。”
孟淇岸性子活泼,又有些口无遮拦,倒是乔药内慧外朴,性子谨慎,常常提点。
曳尾道:“小师弟,饭毕,我们都要去练功。师父虽然让你跟着我学习,但我也不能抢先教你修仙之术,你在一旁瞧着我打坐也是无趣,不如这两日你先自己熟悉岛上环境。”
李西洲昨晚睡得不安稳,早上起了个大早,又念了一个时辰的经文,虽然期间他略有偷懒,却也甚是困乏。他吃下最后一口馒头,道:“大师兄,你们各自忙各自的,我这么大个人能照顾自己。”
饭毕,李西洲独自回了房间,先饱饱地睡了个回笼觉,才出门观岛。
饶了几条幽径,看了数块形如虎狮的岩石。李西洲不知不觉走到红云仙障入口处,见孟淇岸手持一把红缨长枪练功,枪上紫电流转。
孟淇岸收了雷霆枪,笑道:“西洲,你怎么过来了?”
李西洲道:“二师兄,我随便转悠。”
孟淇岸道:“正好我练累了,我们说说话解闷。”
李西洲道:“昨日是大师兄在这,今日是二师兄,看守仙人岛这也是修行的功课吗?”
“众弟子轮流每日在这守护红云仙障,若有人来访,可及时禀告师父;若有人来犯,也可……”
说未说完,忽然大地一颤,两人不由得身子晃动。
孟淇岸警觉道:“地震?”
大地又是一颤,不仅他们所站的这块地在震动,整个仙人岛都在隐隐震动。
李西洲瞪大了眼睛,指着岛外一个极高极大的怪物,道:“那……那是什么?”
大地一直在震动。
孟淇岸瞧了瞧那个怪物,一起一伏,惊道:“不好,是海大鱼,它在撞击仙人岛!”海大鱼不是百年前就被师父镇压在海底了吗?
他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信筒放出,一道绿光冲天而起,直抵红云仙障顶部,化成一朵绿梅的形状。
绿梅烟是碧云仙人制作的一种信号筒,遇威胁仙人岛安危的紧急事,放信号召集全岛弟子。
在岛上十五年,孟淇岸头一次放这个信号,头一次有妖魔鬼怪袭击仙人岛,此刻不由得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