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来到青枫城久负盛名的酒楼醉白楼,点了一桌的美味佳肴,烧鸽、炉焙鸡、鸡蛋肉圆、碧螺虾仁、莼菜汤等色香味俱全,还点了一壶青枫城的名酒桂花酒。
青凤喜得双目放光,道:“哇!早闻人族善烹饪,这些菜闻起来就让人忍不住流口水,我们快吃吧。”她先夹了一块虾仁放进嘴里,连连叫好。
耿去病坐在青凤旁边,笑道:“慢着点,别噎着,吃完了,我们再点。”他给青凤倒上一杯酒,道:“酒是热的,喝点酒暖暖身子。”
李西洲见他们如此情投意合,忍不住心生羡慕。他虽和知意出生入死,已成莫逆之交,但仍不敢确定知意对自己的心思究竟怎样。譬如此时,知意一脸冷淡,垂眼瞧着面前的空碗,一言不发。
知意清冷,望心孤傲,饭桌这半边的气氛僵冷,另一边如火朝天,实在不像一桌人在吃饭。
李西洲给众人都舀了一碗汤,又给知意夹了一块鸽肉,笑道:“单纯喝酒吃饭多没劲啊。我们玩个游戏。”
青凤道:“什么游戏?”
李西洲命店小二取来一个空盘子,放上一个汤匙,道:“我们转动这个汤匙,匙把朝向谁,谁就喝一杯酒,再表演一个节目助兴。”
耿去病道:“好好好,我同意,不过得事先声明,不可使用法术,不然一个汤匙转到明天也停不下来。”
不仅有吃有喝,还有的玩,青凤喜道:“那我们开始吧,谁来第一个转?”
耿去病道:“望心兄可同意这玩法?”
望心微微点头。
向来只见知意一刻不待地练功,从未见她玩过游戏,不知她愿意否?李西洲道:“师姐……”
知意点点头,道:“开始吧,师弟,你先转。”
李西洲喜出望外,手指一拨,汤匙呼呼转动起来。众人目不转睛地瞧着盘子里的汤匙,大气不敢出,生怕匙把在自己面前停下,心扑通扑通地跳。
嘭嘭嘭,汤匙停了起来,指向耿去病,青凤笑得前和后仰。
耿去病倒了一杯酒,笑吟吟地饮下,道:“没想到竟是我拔得头筹,只好献丑了。我平生无才,给诸位讲一个小故事,解解乏吧。”
李西洲笑道:“故事讲得不好,可是要重讲的。”
耿去病站起来,对望心拱手道:“望心兄,这个小故事涉及鬼族,若有不妥之处,还请见谅。”
望心道:“但说无妨。”
耿去病复坐下,道:“有位周大叔白天躺在床上休息。墙里面忽然走出一个妇人,头发蓬散,遮挡着脸。”
“妇人走到床前,用手把头发一分,露出脸来,又胖又黑,十足十的丑八怪。”耿去病用双手在额头前做了一个撩开头发的手势,惟妙惟肖,续道,“周大叔内心十分害怕,准备逃跑。妇人突然跳到床上,用力抱住他的头,与他接吻。”
青凤咯咯地笑了起来。
耿去病接着道:“妇人用舌头把唾液送到他嘴中,冷凉得如同冰块,渐渐流到喉咙。”
众人面露恶心之色。
青凤嗔道:“我们吃饭呢,你讲这样恶心的故事做什么?”
耿去病笑了笑,接着道:“唾液又稠又粘,塞住周大叔喉咙,嘴中也堵得满满的。周大叔气急得喘不上时,就咽了一口。”
青凤捂住耳朵道:“我不听啦,再听,这一桌子菜我都吃不下去啦。”
连知意都忍不住蹙眉,面漏嫌恶之色。
耿去病笑道:“这样过了很久,周大叔恨不得立刻死掉。忽然听到门外有人行走的脚步声,妇人才放开手匆忙而去。之后,周大叔肚腹胀得很大,几十天吃不下饭。后来饮用参芦汤,吐出些像鸡蛋清一样的东西,病才好了。”
望心道:“鬼津。鬼津乃鬼族唾液,以此为修炼之物,亦可毒杀敌人。不过此物不洁,我从未修炼过。”
耿去病道:“望心兄,我一时情急,只想出了这个故事。多有得罪,还请勿怪。”
望心道:“这故事中的妇人定是野鬼,非我给孤园中鬼,否则不敢无故害人。”
李西洲笑道:“自然。饭桌上,去病兄讲这败人胃口的故事,该罚,罚酒三杯。”
青凤道:“该罚该罚,罚他十杯才好。我听了之后,吃什么都不顺了。”
耿去病自罚三杯,朗朗笑道:“这才是我目的呢。你们吃不下,正好我一人全吃了。”
耿去病吃了几口菜,转动汤匙,这回轮到青凤。
青凤大笑道:“啊呀,轮到我了。我先喝一杯酒,再想想该表演什么。”
耿去病笑道:“定要使出平生绝学,令大家开开眼界才好。”
青凤盈盈一笑,饮下一杯桂花酒,笑道:“我想好了。”她站起来,走到旁边一张空桌子坐下,施法在身前变出一片白光,如雾如纱,遮挡自己。
李西洲等人被隔在白光之外,看不见青凤,不知她弄些什么。
忽然听到白光之内发出掀帘子的声音,一女子道:“二弟和弟妹来了。”
一男子道:“有丫头来报,大姐回家省亲,我和蘼芜就赶了来看大姐和姐夫。”
先前那女子道:“青凤和昼儿没来吗?”
又听到青凤的声音:“来了来了。昼儿听到大姑来了,拉着我就往流丹殿跑。我平日白疼他了。”
又听到一小孩欢喜的声音:“大姑姑,大姑父。”
先前那女子道:“昼儿乖,近日有没有好好学法术?”
昼儿的声音甜甜糯糯:“有,爹说我是百世难遇的奇才。我现在已经学会驱物了。你看我手一招,那个杯子就过来了。”
呼呼,杯子在空中飞过的声音。
青凤咯咯笑道:“你是狐族少主和圣后府二公主之子,比别人强些是应当的。至于奇才一说,你爹也太夸张了。”
忽有一中年妇女声音喝道:“青凤!在小孩面前说话也没个分寸!”
青凤辩驳道:“二哥不能太宠昼儿了,对他修仙不好!”
又有一女子声音笑道:“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回家了。娘,等闲下来了,我想带昼儿回圣后府小住一段日子。”
一时之间,中年妇女呵斥声、青凤辩驳声、大姐问讯声、小孩喜笑声、二弟弟妹殷勤寒暄声,一齐嘈杂,刺刺不休。
李西洲目瞪口呆道:“这难不成是青凤一人发出的这么多种声音?”
耿去病面露惊疑之色,道:“这是什么仙术?可从来没听过!”
知意微微蹙眉,道:“青凤所讲的可是她一家子人?”
耿去病早听青凤讲过她的家人,道:“涂山夫人共生一男二女。大女儿青莎嫁的是黑狐真君胡义君的儿子胡孝;二儿子青山娶的是圣后府二公主蘼芜,生了一个儿子永昼;三女儿便是青凤。”
李西洲道:“原来狐族和圣后府已经结盟了。”
忽而又听到白光之内众人笑着入座的声音,丫鬟小厮端菜上桌的声音,众人欣欣然吃饭的声音,筷子碰到碗盘的丁丁声,一家人其乐融融。
没多久,又听到青莎和胡孝告别,永昼依依不舍,涂山夫人怒斥青凤之声,各人之声或清越或舒缓或苍老或娇细,各有态响,一听便知不同。
李西洲惊叹不已,想起《聊斋志异?口技》故事讲的就是有人可一口发出多种不同的声音,惟妙惟肖。
忽而白光消失,现出笑若春花的青凤:“怎样?这个表演可值得各位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