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聊斋世界,仙药堂和弄灵坊齐名。弄灵坊锻造法宝,以备制敌;仙药堂采集仙药,救死扶伤。若想得仙药堂仙药,也是不易,若非黄金万两,便要留下一门法术秘籍。因弄灵坊法宝盖世,厉害者可立刻置人于死地,有偷天换日之效,所以世人更惧怕也更尊重弄灵坊。
如今仙药堂主人南歧路是南家第五十三代堂主。他的妻子早已身亡,亲人只剩南萧和南琵琶一子一女。南萧在仙人岛随碧云仙人修炼,常年难见一面;南琵琶嫁给弄灵坊李北渚,倒时常回家看顾父亲,故而南歧路十分疼惜女儿南琵琶,只是可惜她嫁的是弄灵坊庶子,而非嫡子李西洲。
这次南琵琶回仙药堂,向父亲南歧路求取雪藕等七味药。南歧路自然要问她做什么用,南琵琶说是李西洲要用。
南歧路知道女儿南琵琶自幼喜欢李西洲,为了李西洲,什么事都愿意做。如今李西洲不仅安然无恙,还成了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南歧路很后悔当年李西洲病重不醒时,逼迫南琵琶嫁给李北渚,造成今日进退两难的境地。
所以对女儿南琵琶,南歧路心存愧疚,他命管家南丰取来七味药材,交给南琵琶,道:“琵琶,当初让你嫁给李北渚是爹的错。如今李西洲安好,又从仙人岛回来了,你该抓住机会,可不能让狐族公主成为下一代弄灵坊女主人。如果狐族公主死了,李北渚也死了,爹有办法让李西洲娶你。”
见戴着李西洲人皮的耿去病和青凤如胶似漆,南琵琶嫉妒得发狂,常暗自诅咒。渐渐地,她心中生出了诸多妄想,道:“爹,从前的事追悔莫及。幸好我一直保持处子之身。只要青凤和李北渚死了,我自己有办法让李西洲心甘情愿娶我,你就别插手了。否则弄灵坊又要说我们是图他们的家业了。”
小时候,南琵琶就歆羡李西洲总是可以拿出各种法宝取乐,她自信会成为李西洲的妻子,成为弄灵坊的女主人。所以从前在她内心,并没有居心不良地想要图谋弄灵坊家业。可祸从天降,她没有嫁给李西洲,如今她觉得青凤夺走了原本该属于她的,所以她十分痛恨狐族。
回到李府后,南琵琶亲自将雪藕、冰菊等七味药交给李西洲。她对李北渚总是冷言讥讽,对李西洲却和颜悦色,一副从前青梅竹马的美好模样:“大哥,你要这七味药是要救谁呢?”
李西洲道:“一位朋友。”
“是狐族的朋友?”南琵琶猜测这药是狐族青凤让李西洲求的。
李西洲暗道:“看来弟妹并未瞧出整日和青凤黏在一块的是耿去病。”他道:“不是,是我在仙人岛认识的一位朋友。我先代她多谢弟妹和南伯伯!”
李西洲拿着仙药风一般冲到弄灵坊十一楼,命琼英和莲衣将雪藕、冰菊和白鹿茸立刻熬煎成汤,给花族绛雪灌下一碗,又用汤药洗浴胸前伤口。半个时辰后,伤口上的黑紫色肉渐渐脱落,绛雪的面色也回转些微红润,却仍旧昏迷不醒。
荷花三娘子道:“绛雪长老中了沁骨抓后,拖延日久,早过了最佳疗伤时间。除了仙药内服外用,只怕还需要用功力逼出她体内毒血。”
琼英、莲衣尚在炼气期,荷花三娘子在筑基期,法力低弱,不约而同地望着李西洲。李西洲明白其意,道:“这有何难?”
荷花三娘子和琼英将绛雪长老扶着坐起来,李西洲坐在她背后,开始运功。花族属阴,离火叶属阳,阴阳相克,所以李西洲不敢运体内火系真力,怕伤着花族绛雪,只敢以《太清古经的内功给绛雪疗伤。
李西洲感觉到绛雪体内有一丝外来真力在游走躲藏,这一丝外来真力就像狐狸的前爪,伸缩自如,跳跃纵横,甚是奸狡。李西洲运起丹田处的内丹,真气蓬蓬然传送到绛雪体内,将那一丝外来真力逼到丹田一角,绞杀地片甲不留。
一团五彩霞光在两人周身缭绕氤氲,两人皆是大汗淋漓。末了,绛雪吐出一口黑血,李西洲才敢收住真气,将她放回床上躺好。
琼英三人跪谢道:“多谢大少爷,多谢李公子。花族感恩不尽。”
莲衣又用帕子给李西洲擦拭脸上的汗水,荷花三娘子则去擦拭绛雪长老。
李西洲瞧了瞧三人,最后目光落在莲衣身上,道:“对花族,我也算尽心尽力,不顾危险将绛雪长老接进弄灵坊,对你们真诚相待。莲衣、琼英,如果你们当我是朋友,是不是也应当对我坦诚相待?”
琼英讷讷道:“大少爷,如今花族修炼成人的为数不多……”
李西洲神色严肃,截口道:“你不用和我重申花族的劫难,我一清二楚。我问你们,仙人岛六弟子知意是不是花族的人?”
事已至此,若再隐瞒,岂不有负大少爷恩情?莲衣点点头,道:“是,知意是花族少主。”
琼英惊讶地望着莲衣:“你怎么说出来了?雪姨吩咐过不能透露少主的身份!”
李西洲瞪大了眼睛,他早想到,如果知意是花族的人,她那样聪颖绝伦,又有资格在仙人岛学习修仙之术,得碧云仙人将隐真剑相传,那她绝非普通花族弟子。可他从未想到知意会是花族少主!是花族先花主香玉的女儿!是花族至尊血脉唯一存留的女子!是花族身负复兴重任的花族少主!
师姐不过十九岁,花族被狐族围攻歼灭时,她还是孩童,那时的她经历了怎样的劫难才死里逃生?这些年她又是怎样艰辛度日?难怪她性子冷淡,不愿和人交流,更极少露出笑容。一个人经历这样天翻地覆的灾难如何还能心性如常呢?
在骸骨湖,师姐亲眼见着花族傀儡花主蔷薇在狐族统治之下,她是怎样心如刀割?我还求她在青枫浦多待一日,让她和狐族公主青凤吃饭喝酒许愿!同样贵为公主,青凤自小养尊处优,嚣张骄傲;师姐却处处留心,步步隐忍,不敢面露喜怒哀乐。在仙人岛,鬼族求亲,讲述花族二十余名弟子被狐族涂山夫人用沁骨抓抓死,难怪她眼含泪水!难怪那日在无相镜里见她,她憔悴不堪,似被风霜摧残的花朵。而我竟然还在那种时候问她对自己是否有情意!还告诉她自己要和青凤成亲!我太不是人了!
想到这些,想到知意坚强勇敢疲惫的模样,李西洲不禁鼻酸落泪,既痛恨自己知道得太晚,从前有许多做错的地方,更心疼知意的过往经历,真想紧紧抱住她安慰她,告诉她以后一定拼命帮她,帮花族。
李西洲道:“花族……少……少主?”
莲衣咬了咬嘴唇,一本正经地道:“少主和雪姨曾有吩咐,不能向外人提起花族尚有少主活在世上一事。但大少爷待花族恩重如山。正如大少爷所说,你是花族的朋友。对待朋友,花族信奉一条准则,同心共济,始终如一。所以莲衣不敢隐瞒,况且大少爷和少主是同门师姐弟。”她顿了顿,接着道:“仙人岛知意确实是我花族少主,是花族唯一的希望,是我等花族弟子誓死守护效忠之人。”
李西洲喃喃道:“如今狐族独大,花族无立锥之地,确实应当好好保护师姐。师姐知道绛雪长老还活着吗?”
荷花三娘子道:“花族只有少主和雪姨会百花传语术,如今绛雪长老昏迷不醒,少主无法给绛雪长老传讯,必定着急心慌。”
李西洲取出无相镜,呼唤曲挽罗:“小师妹,六师姐呢?我要立刻见她!”
曲挽罗道:“七师兄,什么事这么急啊?六师姐闭关了,这次要闭关三年,师父命她修炼到炼虚期再出关。”
修仙分上中下三个品阶。下品阶含炼气期、筑基期、结丹期、元婴期和化神期;中品阶含炼虚期、合体期和大乘期;上品阶含渡劫期和成仙期,成仙期又分为鬼仙、人仙、地仙、神仙、天仙,越往上越难突破。目前知意修炼到下品阶结丹期,要在三年之内圆满完成元婴期、化神期,跃出下品阶,进到中品阶炼虚期,可谓难上加难。
李西洲道:“那你现在去找师父,我有话对师父说。”
曲挽罗见李西洲神色不对劲,随走随道:“七师兄,你和狐族公主真的成亲了吗?”
李西洲心里乱七糟,没个头绪,无心理会曲挽罗。进了缥缈府,曲挽罗将无相镜交给碧云仙人,自觉退了出去。
李西洲道:“师父,师姐为何要闭关三年?能否让我见她一面,我有话对她说。”
碧云仙人叹道:“西洲,你何必执着不改?知意有她的事情要做,你不必管她。”
看来师父不会让自己见师姐,李西洲道:“我知道师姐是花族少主,你告诉她,绛雪长老没有死,在弄灵坊,我一定会治好绛雪长老。将来我也一定帮她向狐族复仇。”
“你终于还是知道了?”碧云仙人甚感惊讶,她知道这件事迟早瞒不住,但没料到李西洲竟会这么早就得到消息,“她的路和你的路不同。”
李西洲似哀感似欣喜地笑了一声,道:“冥冥之中,两条不同的路交叉了。师父,如今我已然知晓,您和师姐都不必再瞒我了。请您将我的话转给师姐,还有,我并未和狐族青凤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