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他有十几天没有回过家了,最长七天都没洗澡,到后面几乎没办法洗澡,如果不是这次疫情,他根本就不会遭受有生以来最严重的一次过敏。
这次是慕大山送的胥亮去市医院,他还记得前几天有一个记者采访科室时,刚好胥亮因为过敏在宿舍休息,记者问胥亮害不害怕,胥亮说没什么好害怕的,医生存在的意义在这个特殊时候才能更好地体现出来,即使万一我感染上了,我相信我的同事会救我的。
节目播出时,慕大山是在病房的电视上看到这段的,其实那时胥亮已经烧了两天了,可他的心态还是很积极乐观的,而且他的样子真的没有看出担心和害怕来,看来他对自己的同事确实还是很放心的。
采访的画面最后定格在胥亮的笑容上,作为传染科医生,他能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胥亮的口头禅是我们要给病人以信心,医生的心情好了,病人也不会拿自己的病当回事。
慕大山在老母走的时候都没有哭,却在救护车上看着脸庞暗黑暗黑的胥亮时,忍不住大哭起来,作为近十年的同事,他深知,胥亮这种情况,危险性还是很大的,很可能是凶多吉少。
以前在闲聊时,两人说到退休后,相约每天上午去钓鱼,下午喝盖碗茶的,胥亮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定要跟病魔斗争,要跟他耗下去,直到胜利为止。
我等你老了一起去钓鱼喝盖碗茶啊。
“慕医生你这样会污染防护服的,等一下你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万一胥医生有什么事,你怎么指导我们抢救。”
坐在旁边的护士,也是和胥医生一起共事多年的老搭档了,看到胥亮这个样子,心里也是很感伤,哽咽得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但她的样子比慕大山镇静多了,怀里紧紧抱着抢救箱,不时地查看着各种机器的运转情况,及时的调整着输液速度。
更何况,胥亮的老婆何捷妤是她最好的闺蜜,她的心里并不比慕大山好受。
但她一直忍着把眼泪往肚子里吞。
她一直不敢告诉捷妤,她怕那个还在哺乳期的女人会疯。
慕大山下意识的要去擦眼泪,摸到的却是厚厚的护目镜。
在胥亮被推进监护室,监护室的门慢慢关上的那一刻,刚才那个还保持镇静的护士,扶着慕大山的肩膀哭得不能自已,这一刻她不想再去压抑心里的感伤。
在乘坐救护车回县医院的路上,护士又恢复了冷静的状态,她积极的看护那个顺带转回去的病人,就像刚才那个人哭泣的人,不是她自己一样,只是因为,进入工作状态的医务工作者们都是战士,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上,需要的是勇敢,而不是眼泪和柔弱。
其实最难受的人该是慕大山,因为在老母最后的时刻他都没能实现她的愿望,他最可敬的老母永远的离开了他,在他的眼皮底下,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而他自己只能无力地看着老母离开,有心没力。
慕大山亲自帮助老母拔的呼吸机,拔的输液管,关掉监护仪,给她穿上衣服,他一直以为他和韩小英的时间还多,这么健壮的老太太怎么也得活个八九十,怎么能就这样离开他了呢。
从此那个他嫌弃了好多年的老妈子,再也不会烦他了,再也不会有人逼他结婚了,再也不用每天喊他起来吃早饭了,再也不用抱怨他睡得晚了。
“妈妈,你就这样离开我了吗?”
别人以为慕大山不会流泪,只看他给老妈拔管子时的镇静很沉着,仿佛那只是他的一个普通病人。
可有谁知道,人在悲伤到极致时,是不会流泪的。
因为慕大山知道,走的不是自己的妈妈也会是别人的妈妈,如果一定会这样,那我最爱的妈妈,你一路走好,等你儿子打完仗,一定把你喜欢的姑娘娶回家,一定自己早点起来吃饭,一定不再熬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