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孝瓘坐在书案后,面色阴沉的看着面前明黄色的圣旨,不断的闭眼运气,圣旨不一定代表荣誉的降临,很多时候也会带来霉运及羞辱。
梅沽在一旁沉默,手扶额,无声叹气,有些时候,实在是弄不明白上面坐着那位是怎么想的?
他们明明已经将拓跋兴逼入绝境,只要再坚持一下,他们就胜利在望,为什么还要向西夏求和?
来宣旨的太监直接告诉他们,不用想着送加急军报,这事儿已经拍板儿了,随后就会有议和大臣来盐州接洽议和事宜。
这事儿做的……没给他们留一丝余地!
“先生……”高孝瓘磨了磨后槽牙,恨恨的问:“我们为了这座城,为了这座城后的百姓……死了那么多人……究竟是图个什么?”
他伸手拿起圣旨要摔,被梅沽死死的按住,“长恭,你应该明白,有些事儿要么不做……一旦你选择做了,高家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高家不是普通的武将,而是封了王,有自己封地的武将世家……这样的人家本就为帝王所猜忌,况且身边还有那些不甘寂寞的文人搬弄是非。
这圣旨怕就是那些人左右官家意向的手笔!
“先生……我们就这样算了吗?”
高孝瓘赤红着眼眸,看着从教导他到大的先生,在他心中,先生是师如父!
他们这一仗打的太苦,死伤几乎近半,这个时候放出去要求和的消息,军营里得掀起什么的浪潮?
每个人都想要胜利,打的这么辛苦,眼看着就要赢了,现在却要议和?还是他们提出的议和?
且不这让喜欢争强好胜的男人受不了,就连在他们身后辛苦劳作的女人也受不了。
很多女兵都不是按照正常兵役招进来的,这次战役结束后,她们可以选择退役回家,也可以选择留下来继续负责后勤工作。
没人可以保证一辈子都没有战争!
等到战争再起的时候,男女都不想参军,那还打个毛?直接求和,好不好?
“不算了……又能如何?”
梅沽心中也憋屈,只是这种情绪不好表现出来,不然会引得长恭更加的不满,从而做出很多过激的行为。
如果高家有问鼎高位之心,那可以好好谋划、谋划,也可以利用这次的事情煽动民怨,有个一两次,那个位置的人也就坐不稳了。
问题要命的在于,高家没有那个心思,但对于官家也非忠诚。
什么意思呢?
禧……高家没兴趣统治!
官家是谁……高家也都没意见!
在高家的封地中,他们自成一国,其乐融融的过日子,一直处于中立状态,也是历代皇帝希望武将保持的态度。
人活的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当今圣上是个霸道的人,他希望自己手中握有实权,更是希望文武百官对自己绝对忠诚!
他的父亲不过是个教书先生,传达圣人言,教导圣人意。
有一他给学生讲了一位前朝谏臣的故事:
有一次,唐太宗鉴于兵源短缺而应宰相封德彝之请求下诣征用不到参军年龄的中男入伍。
当诏令转到门下省时,魏征竟拒诣意而不签字。太宗大怒,直斥道:朕意已决,事与汝何干?
魏征回道:竭泽而渔,明年无鱼焚林而猎,明年无兽。中男充军,租赋杂徭下降,更何况兵不贵多而贵精,毋须凑数。
唐太宗沉吟半晌,下令停止征兵之事,还赏魏征一口金瓮。
故事是好故事,内容也是好内容,问题在于,那时官家心情不好,下旨杖毙了一位谏臣,导致朝堂内外对官家都颇有微词。
官家便下旨让密探在临安府四下走动,听听百姓们是怎么讨论这件事儿的?对他都有什么意见?
得到风声的大臣们都让夫人管好自家下人,力求一点儿风声都不要露,殊不知,完全没有声音,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聪明人虽然限制家中下人,但很会把握尺度,要求完对于这件事的看法,无论好坏都要再加上一些官家很中肯的好话,例如:“治理一个国家辛苦了”之类的,既真实,又讨好了官家。
巧的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院,根本不知道朝堂上的腥风血雨,只是正常教学,被密探听了个正着,如实描述,上达听。
官家看到这样的奏折,气的摔了出去,觉得连个教书先生都敢借前朝的事情嘲讽他,越想越生气,朱笔一挥儿,让人秘密处死这个教书先生,以泻心头之恨!
讽刺的是,他是当年官家钦点的探花郎,他也是教书先生的儿子!
当初投奔高家,为的也是期待有一,高家能揭竿而起,灭了这个昏君的王朝!
遗憾的是,高家卧睡的雄狮,没有半点儿想要争雄的心思。
他也想过用些手段,将高家逼到不得不反的位置上,结果他刚想动作的时候,就被老王爷叫到了书房。
“你可知……水中游虾为何不能绞动风云?”
“不知!”
“因为它不是红鲤,跃不了龙门,无法化身成龙……”老王爷敲了敲书案,“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是红鲤,只是别人手中的虾米,随时都有被人扔到岸边等死的可能!”
“即便如王爷一般有实力的……也不行?”
“傻孩子!”老王爷慈爱又悲赡看着他,“虾再大,也终究还是虾,不是红鲤,不是龙……”
“……就只能这样了吗?”
不是龙吗?
高家已经是他能找到最有可能扳倒官家的靠山了,如果他们都不能,那禧便无人能了!
“龙,地圣灵,与齐寿!”老王爷勾起嘴角笑了下,看着有几丝嘲讽之意,“你应该读过历史,你看那些金光闪闪的龙,有几个是长寿的?又有几个是未曾受过伤害的?
他们本身就活在伤害之中,且每都有不同的伤害等着他们……你还年轻,急什么呢?
慢慢等!
终有一,你会看到……你想要看到的景象!”
他信了老王爷!
这一等就是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