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人多,宋子祥和陆平离开时没有引起人的注意。走出校门的时候,陆平还在想着,是坐公交车呢还是打车去,却只见宋子祥朝着一辆白色的跑车走去。等到他拿出钥匙,打开车门,把自己放进车里,陆平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居然开着跑车上学。陆平表示很无语,这种事根本不在她这种平民学生想象范围之内啊。
考虑到陆平的伤势,宋子祥开的很稳,不是很快。
上车后,陆平一言未发。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闷,晕车吗?”宋子祥一边关切地问,一边开了顶篷。
陆平又一次被震到了,这场景,她只在电视里见过。好吧,知道你是关心我,但能不能别再云淡风轻地炫富了,不知道我很仇富的吗。
“你每天都是开着跑车来上学的?”陆平最终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
“当然不是,今天不是开学第一天吗。本来想着晚上没什么事,去赛车的。”
听到第一句陆平心里好受了一些,再听第二句,心中的火苗又向上蹭蹭蹭窜了好几节。富家公子真是会花样作死,晚上去赛车,真是闲命长啊。
车里又是一阵沉默。
一个大红十字从眼前闪过,陆平以为看花了眼,回头又仔细看了看,是市第一人民医院啊,为什么不进去。
“那不就是医院吗,你走过了。”陆平好心地提醒宋子祥。
“那是家普通医院,现在肯定挤满了人。我知道一家医院只有会员才能进,那里应该不会挤。”宋子祥又一次刷新了陆平的眼界。
最好还是别开口了,再开口,陆平会后悔自己居然奋不顾身地救了这么一位公子爷,虽然自己也跟着得到点好处,但公平,人人平等是她坚定的信仰,眼前这位却处处透露着特权。
穿过一座小山林,终于到了所谓的特供医院,与其说是医院,倒更像是度假山庄。没有想象中的挂号,排队,缴费,陆平直接住进了一间病房。很快,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医生来替陆平做了检查,拍了片子。
“胫骨骨折,裂缝骨折,没有移位,比较稳定,不需要手术钉钉子了,打个石膏就好了。”医师很快做了诊断,给了治疗方案。
“没伤到什么血管神经吧?”尽管医师说得如此轻松,宋子祥还是有些担心。
“这种类型的骨折是不会伤到什么组织的。”
“那就好。”
陆平一声不吭,听到手术两个字时吓了要命,还好前面带了‘不需要’三个字,听到要打石膏,陆平还是有些担心了。
“石膏要打多久呀?”这是陆平最关心的。
“两三个月吧。”
“这么久?那我上课怎么办?”
“伤筋动骨一百天,小姑娘。骨头那么硬的东西断了,想再长好可不得需要那么长时间,还好你年轻,要是老人,时间更长。”医师倒是很风趣地给陆平解释。
“上课的事,你不用担心,到时我帮你。”宋子祥立刻表态负责到底。
“行,那你在这等会,我一会来给你打石膏。”医生说着就离开了。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见他带着一个白色的塑料包进来了。
“就用这个打石膏吗?”陆平马上变成了好奇宝宝。
“是啊。”
“我是以为要用石灰粉什么的呢?”
“那是以前,现在材料都越做越省事,越做越好用了。”
“也越来越贵了。”陆平不合时宜地补了一句。
“你这小姑娘还挺有自己的想法的。”医生抬头看了陆平一眼。
只见医生拆可塑料包,拿出纱布一样的东西,在水池里洗一洗,就直接给陆平裹上了,从大拇脚趾到膝盖,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通风,然后就托着陆平的脚跟,维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现在在干嘛?”陆平又变成了好奇宝宝。
“晾干。”医生看出了陆平万事都要问一句是什么的特质,很有耐心地作答。
“然后呢?”
“然后就好了。”
“这么方便?”
“早就说过很方便的。”说着,医生不怀好意地嘿嘿笑了。
十分钟后,医生把陆平的脚放在病床上,附上一句:“好了。”
“子祥,我走了,有什么情况再联系我。”这个医生似乎和宋子祥很熟悉。
“哎,等等,医生。”陆平急了,她还有一堆事没问呢。
“怎么了,小姑娘,还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我需要打针或吃药吗?”
“是有些药可以用,据说能促进骨骼痊愈,不过看你生龙活虎的样子,不用也能很快就好。”医生觉得陆平很好玩,开始逗她。
“还是不要了,药太苦,打针太疼了。”
“而且还要花很多钱。”医生不忘补上一句,这句话算是回应了陆平刚才的那句。
“那我可以走了吗?”
“走?”话是对陆平说的,眼睛却看着宋子祥。
“你好歹是个骨折,就算不吃药打针,也要住院观察几天,万一有什么并发症呢。”医生没说话,宋子祥先急了。
“我还得回去上课呢,反正在这也没事。”陆平表示反对。
“发生了地震这么大的事,学校肯定会延后开课时间的,你就安心在这休息几天吧。”宋子祥真的不知该怎么说这个人了,这个时候还惦记上课。
“好了,子祥,你好好看着你的这位朋友吧,我先走了。”见陆平安分了,医生便离开了。
宋子祥扶着陆平半躺着病床上,自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两人就这么干做了几分钟。
“无聊吧,看电视吧,有什么想看的节目吗?”宋子祥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遥控器。
“没有。”陆平翻了个白眼。
宋子祥盯着陆平看了一会,放心遥控器,走到陆平面前,一本正经地说;“陆平,其实很早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了。”
“什么问题?”难得见他如此正经,陆平不禁有些好奇。
“听说你基本不逛街,也不看电影,打牌,或者说大学里几乎所有的娱乐项目,你基本都很少做,每天几乎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你为什么这么刻苦,你是怎么做到得,你不觉得枯燥无味吗?”宋子祥问出了这个让他好奇许久的问题,在高中还可以理解,有高考的压力,但是大学里很少有这样的人了。
“你喜欢吃糖吗?”陆平反问。
“不喜欢。”宋子祥如实回答。
“这倒和我一样。吃糖时是很甜,可也就那一会。吃完后反而会觉得嘴里发腻发苦。其实我也不是一个都不喜欢玩,可是就像吃糖一样,玩的时候是很开心,可是之后呢,总觉得空虚,无味。看书,学习,当时是有些乏味枯燥,可一点点积累,慢慢接触自己不曾知道的这个世界的最本质的规律,让我觉得很有趣,很有意义。人生苦短,我不想我的一生毫无意义地就结束了。”陆平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她很开心,能有人问她这个问题。
“你的想法和其它人真的不太一样。”宋子祥笑了,心底由衷地佩服。
是的,也只有是真的喜欢,才能日复一日地坚持。
“其实,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陆平见宋子祥如此坦率,也想解一解心里的疑惑。
“但问无妨。”
“为什么你们富家子弟都那么不爱学习,比如你,王磊,周峰。即使你们有家族的支持,但也是需要掌握一点真实的本领,以便将来立足啊。”
“因为我们最需要掌握的本领不是在课堂上,而是在游戏中。”
“什么意思?”
“你觉得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本领是什么。怎么去盖一栋大楼,怎么去写一个软件,怎么去修路,造汽车。这些都不是,我们最需要的人脉,我们需要和各个行业的人打好关系,让他们愿意把一块地买给我们自己的公司,愿意和我们合作,把产品委托给我们自己的公司去做,这对我们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们更爱玩,也更会玩,各种花样,在你们看来也许是挥霍,是纨绔子弟的表现,对我们而言却是重要的技能。玩好了,玩到一块去了,才有交情,才能合作。”这些话,宋子祥没对任何人说过,圈里的人也不会当别人的面说,可大家都心知肚明。面对陆平那张疑惑又诚恳的脸,他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可是事情总得有人去做,你什么都不懂,怎么去盖房子,造汽车?”陆平还是有疑惑。
“这时我们只需要花钱雇你这样一个会盖房子,会造车的人就行了。”宋子祥笑了。
“那你不怕他会仗着你不懂欺骗你吗?”
“哈哈哈,你还真有意思。我不在乎他是不是欺骗我,我会有我自己的要求,如果在我要求的时间里,他完成了我想要的东西,我就继续雇佣他,如果没有,我就会解雇他,再找其他人,反正人才总是有的。”
“好吧,有钱人,任性,我服。”陆平表示服了,不再问下去了。
“好了,难得你有了真正的清闲时间,有什么想玩的,现在又能玩的,告诉我。你不也说了吗,你其实也有自己喜欢玩的。”
“其实我蛮喜欢看爱情故事片的。”陆平小声地说。
宋子祥很想笑,但是忍住了。如果告诉周峰那家伙他嘴里的灭绝师太也喜欢爱情故事,他估计要笑破肚皮。不过宋子祥很地道地没笑,难得小姑娘敞开心扉,说了自己的小秘密,如果嘲笑人家,太不地道了,以后也别想听她的真心话了。
“好,你在这等我,我去给你找些电影电视剧来,顺便给你带晚餐,还有你的换洗衣物,我的换洗衣物。”宋子祥说着说着开始列了清单。
“你晚上也住这儿吗?”陆平马上抓住了重点。
“当然了,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你不害怕?不用担心,旁边有一个房间专门给陪同的人住的。”
“真是太麻烦你了。”陆平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为了救我的命才受伤的,我不论做什么都不会太麻烦,懂吗?”宋子祥用一双深情的眼睛望着陆平。
陆平心跳了一下,大哥,有话好好说,干嘛露出一份深情告白的样子。
“当时那种情形,不管是谁,我都会救的,你不必那么感激。”陆平立马解释。
“是的,把我换做任何人,你都会救。可把你换做任何人,不会有几个人会救我的。”不是因为救了他的命,而是因为在自己都那样危险的情况救了他的命,这才是让宋子祥最感动的。
“好了,那你去吧。”陆平赶紧把人撵走,谁知他又会说出什么酸死人的话来。
当其他学生都在学校操场里,支着帐篷,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情艰难地度过三天时,陆平却舒舒服服地躺在医院软软的床上,连续刷了三天的电视剧。第一次看到陆平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哭的稀里哗啦时,宋子祥觉得要怀疑人生了,这真的的是那个把男生都打得心服口服的学霸,这真的是灭绝师太,居然被如此脑残的爱情剧感动得掉眼泪。第二次看到时,仍然觉得难以接受,后来非常习惯了,甚至掌握了规律,还没等陆平眼泪落下来,纸巾就送到了眼前。
三天过去了,宋子祥忽然发现自己居然也跟着陆平看了三天的脑残爱情剧。
“真的不让你爸妈来看看你,骨折也不是件小事。”看着陆平又要掉眼泪,宋子祥忽然问了一句,其实他忍了很久了。
陆平愣了一下,伤心的感觉,哭泣的冲动瞬间被这句话打到九霄云外去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陆平平静地说:“我爸爸在我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妈妈要上班挣钱养家,估计也没时间来看我。”停顿了一下,陆平忽然说:“这次住院的费用不需要我掏钱吧,毕竟我是因为你才受伤的。”
听到第一句,宋子祥一阵心痛,还没过一秒,就被后面一句逗笑了。
“医药费你不用担心,可是伙食费你是不是要稍微意思一下啊。”宋子祥忍不住也想逗一逗她。
这医院的伙食是很好吃,不过毕竟是食堂的东西,应该不会太贵。陆平心里算计着,一本正经的问:“大概多少钱?”
宋子祥哈哈笑了起来:“逗你玩的,我怎么会真的要你的钱。你这些天吃的都是我家里的阿姨专门为你这个伤号做的。菜钱,我家阿姨的工钱,算起来可不一定比你的医药费低啊。”
陆平听了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一方面很感动他的细心,另一方面有些生气他那种我家很有钱,不用你还,你还也还不起的意思。心里斗争了一下,陆平决定还是对他坦白。
“宋子祥,其实我是个有点仇富的人,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你家很有钱这样的话了好吗?”
宋子祥立马笑不出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态度这么好,陆平觉得他比自己想象中的富家子弟要好很多。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已经习惯了。也许你觉得很普通很正常的一件事在别人眼里就是炫富。比如开跑车去上学,看病去特供医院。”
听到这里,宋子祥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看着沉默的宋子祥,陆平接着说:“其实我并不是真正的仇富,如果真的是用自己的努力赚来的辛苦钱,那无可厚非。可是大多数财富的聚集都是采用了非常手段,利用自己的权利,从别人身上了掠夺来的。说是人人平等,公平竞争,可在真正竞争每一分利益,赚每一分的时候,有多少是真的公平竞争的呢。就像你之前说的,你不需要掌握真正的技能,你只需要牢牢把握好好利用你的人脉关系,而最后你拿到的比那些真正干活的人要多的多。这样公平吗?与其说我是仇富,其实我更痛恨的是这个世界处处充满的不公平。人活着不应该仅仅是为了从这个世界掠夺财富满足自己的欲望,而是应该创造世界,所以我更愿意做真正干活的人。”
宋子祥从没想过有人能说出这样的话,这应该是她如此刻苦最根本的原因吧。
电视剧仍在播放,可没有人在看。
不知过了多久,宋子祥突然开口到:“你很讨厌我吧。”
“没有,你能如此坦诚地说那些话,又专门为我准备伙食,是个好人。”
“谢谢。”
正在气氛又要陷入沉默的时候,房门打开了,中年男医生进来了。
“感觉怎么样了,小姑娘。”医生笑眯眯地问。
“感觉非常好,全身上下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伤口也不疼了。”
“早就不疼了。”
“那就今天出院吧。”
陆平等的就是这句话。
“真的,太好了。”
“需要办理什么出院手续吗?”
“不用,之后子祥会帮你办好的。”
“就是说我现在就可以走了。”陆平迫不及待。
“可以了,你还真是一分钟都等不了了。”医生笑了。
“不用这么着急吧,可以把这部电视剧看完再走啊。”宋子祥忍不住了,他希望和她共度的美好时光能再多一些。
“不用不用,我得赶紧回学校看看是什么情况。”
“那好,子祥,我先走了。”医生对子祥说。
“这几天麻烦你了,舅舅。”
听到舅舅这两个字,陆平终于明白医生和他为什么那么熟了。等到医生走后,陆平开始抱怨宋子祥:“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那是你舅舅,我会对他客气一点的。”
“不需要,你这样子,舅舅很喜欢。”
“喜欢,不觉得,他一定觉得我很没礼貌。”
“没有。好啦,别想了,收拾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