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江天海的骚扰，陆平觉得这几周的工作效率极高，整合功能基本完成，内部测试的bug也基本解决，明天就打算公开测试。已经七点半了，陆平再次看了看bug管理系统，属于自己的只有一个了，是一个崩溃的bug，但是只出现一次，后来再也没有复现过。这种类型的bug是最难查的，很多软件产品遇到这种类型的bug时就搁置直接发布产品了，以后发现问题的真正原因再发布更新补丁包。陆平纠结了一会，决定再查查看。

江天海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陆平还在工作，扫了一下时间，已经十点了，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迈开脚步朝陆平走了过去。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你一个女孩子太晚回家会很危险的。”

这些都是江天海的真心话，是真的关心，陆平听得出来，便好言好语地回答：“有一个崩溃的bug一直不能复现，明天就要公测了，不解决我心里不放下。”

“把你的测试界面跑起来给我看看。”江天海知道陆平的执拗，与其劝她，不让帮她早点解决问题。

“你看？”陆平有点不太相信江天海，论管理筹划，陆平绝对相信江天海的实力，但是论软件编程，陆平只服莫龙生。

“怎么，不相信我？”江天海笑了，“好歹我也在软件学院学了一年。”

算了，给他看看吧，反正自己是搞不定了，死马当活马医了。

陆平把界面跑起来，把显示器向江天海的方向挪了挪，自己又往旁边移了移，江天海便伸头凑了过来。一股淡淡的清香飘来，陆平闻着觉得有些熟悉，这才忽然想起那些被她故意遗忘的往事来。这清香正是大一那年在103的老教室里她帮江天海补习高数时闻到的，原来这些年来他的习惯一点都没变。想起那破旧的老教室，想起两人一起学习的一幕幕，陆平觉得一阵心酸。

江天海盯着屏幕看了几分钟，最后指着一个输入框说：“把链接数调大一些。”

一句话把陆平从回忆总拉回来，愣了一下，随后在链接数后加了一个零.

正当陆平准备运行测试时，江天海阻止了她：“别急，一个零太少了，多加几个吧。”

陆平又加了四个零，然后点击运行。正当陆平以后还会和她以前的结果一样时，系统却崩溃了，bug复现了。陆平登时不淡定了，杀掉程序再跑一次，又崩溃了。陆平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和这个崩溃bug一起出现的bug是链接打开后没有断开，链接数就不断快速上升。再去翻看代码，陆平顿时明白问题所在了。用来存储链接数的变量数据类型时short，最大能接受2的16次方个链接。这部分的代码是莫龙生最早期写的，那时这个数字是绝对满足需求的，但是随着两家用户整合，考虑到未来的市场扩大，就怕不够了。

“存储链接数的变量数据类型容量太小了。”陆平对江天海说出问题的根源来。

“好改吗？能统一替换吗？”

陆平搜索了一下，发现有些地方还用到变量指针，这样就不能统一替换了，需要一个个排查。

“不能统一替换，要一个个手动排查。”陆平沮丧地说。

“大概有多少个文件要改？”

“一百多个。”

一百多个，就是一个文件只用一分钟，也要两个小时，江天海心里默默计算，最后说：“我们一起改吧，你一个人改不知道要弄到多晚。”

好在陆平有一个台式机和一个笔记本，可以两人同时改，想想江天海的实力，陆平这次不再怀疑了，最后说：“好，我们一起改。”

宽阔的办公室只有江天海和陆平两个人，四周都静悄悄的，时不时的键盘敲击声衬得夜更静。两人并肩而坐，一高一低，一大一小，没有对话，没有相偎相依，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的心意相通让这有些清冷的夜晚多了几分温暖。

所有的一切都做完后，江天海看了看时间，快十二点了。

“这个时间点地铁和公交都没有了，我送你回家吧。”江天海说。

“我可以打出租车。”陆平拒绝了他的好意。

“陆平，你非要和我划清界限吗，且不说你能不能打到出租车，就算是你能打到，我也不可能放心这么晚让你一个女孩子去做出租车。走，我送你回家。”说着，江天海便要去拉陆平的手。

陆平躲开了，然后低着头说：“好，我让你送我回家，可你别拉拉扯扯的。”

车里，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咕噜咕噜，肚子的叫声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饿了？”江天海笑着问？

晚上吃得不多，又干了那么长时间的活，肚子确实了饿了，陆平没说话，只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

“我知道有家餐厅夜里也营业。”天海接着说。

“不用麻烦了，我回家吃碗面就好了。”

“陆平，记得大学里你请我吃过一次饭，这次就当是回请，好吗？”天海望着陆平，诚恳地说。

“好。”

这一次陆平没有拒绝，一是自己确实饿得厉害，二是那眼神陆平无法拒绝。

江天海走到餐厅门口时，就有人在门口接待。

“江先生，欢迎光临，这边请。”服务员热情地招待。

“老样子，来两份。”

“好的，很快就来。”

刚坐下没多久，两份热乎乎香喷喷肥瘦相间的牛排就端上来了。

江天海拿起餐具，熟练地切，插，送进嘴里，很快，牛排去了大半。其实他也饿了。

陆平吃了一口，觉得太过油腻。陆平更喜欢中式的食物，面条，或是米饭和菜，西餐她还真吃不惯。

“怎么，不喜欢吃？”江天海问。

“有点油，这么晚了，不太能吃下。”

“那你想吃什么？”

“面条。”这个时候面条是最好不过的了。

“服务员。”江天海朝服务员招了招说。

“江先生，有什么吩咐？”服务员一路小跑赶过来。

“你们这里有什么面吗？”

“有意大利面。”

“意大利面，估计也不和她的胃口，能做晚鸡蛋面吗？”江天海一半是自言自语，一半对服务员说。

“鸡蛋面？没有啊。”服务员有些为难。

“那你们有鸡蛋，有青菜，有面条吗？”江天海问。

“有是都有，但菜单上没有，不好定价啊。”

“既然都有，厨师就看着做碗吧。价格随便你们订。”江天海豪气地说。

“好来。”服务员就等这句话了。

十分钟后，一碗面端上来了，除了鸡蛋和青菜，还加了几片牛肉。陆平尝了一口，好香啊，比她平时吃得面好吃多了。五分钟后，满满一碗面见了底。

看着她吃得这么香，江天海忍不住笑了。

再次上车时，陆平的心情好多了，车里的气氛也欢快了许多。

“今天的面真好吃，谢谢你了。”陆平难得主动和江天海说话。

“你喜欢吃就好。”江天海笑着说，见气氛难得的好，天海接着说：“陆平，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时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吗？”

陆平沉默。

“你问我是不是喜欢桂花。”天海接着说，“那时，我没有回答你，因为我那时心情很不好。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我很喜欢桂花，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了，因为桂花是我妈妈最喜欢的花了，我家里就养了两盆。”

陆平没说什么，静静地听天海讲起他的故事。

“可是，在我十岁那年，我妈妈突然离开了，仍下了我。我爸爸把家了的桂花砍了，警告我再也不要提和妈妈有关的任何事。从此我就和爸爸一起生活，爸爸一直没有再婚，所以我心里一直隐隐有个希望，希望有一天妈妈能再回来。可是就在你生日后第二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我本以为是你打来的，我也期望是你打来的，没想到是我爸爸打来的。他让我回家，并告诉我要和公司的多年竞争对手结婚了。当时，我很生气，很难过，可是我没有反对的权利和能力，我就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就在那时我碰到了吴昕，那是我第一次和她说话，糊里糊涂地她说她喜欢我，而我心里只有愤怒和不满，一时气急，随口对她说一句愿不愿意陪我玩一夜。再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陆平直到听到最后，才恍然大悟，这就是她等了几年的迟到的解释。真是天意弄人，如果当时她再多一点勇气，主动给天海打个电话，一切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可话虽如此，天海终究还是有过错的。

“陆平，现在，你能原谅我了吗？”天海终于说出了一句憋在心里许久的话。

陆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说：“你最该请求原谅的不是我，而是吴昕，你对她造成的伤害不是一笔医药费，一笔大额的遣散费就能补偿的。而我，对于你的解释，我不接受。这个世界上有人伤害了你，你可以反击，你也可以逃避，可你却选择迁怒于其他无辜的人，这样的解释，我不接受。”

下了车，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了。为什么你四年前不解释，为什么四年前要不辞而别，现在一切都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