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拒绝。”
夏洛克愣住了,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从第一次见到局长开始,对方就一直是可靠、幽默、亲和力十足的。
面对多恩的时候,哪怕当时战斗一触即发,哪怕他一共只有几颗子弹,他的第一枪也是为了保护夏洛克而发射。
他也听闻过局长性格暴烈的传闻,听说他曾经多次与犯罪分子火并,每每冲在第一线,保护了很多无辜的人。
难道那只是他作为神眷者表现出来的胸有成竹?他本质上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因为那个仓库里的敌人可能超出了他能够应付的范围就感到害怕了?
夏洛克坐在椅子上没有动,静静地盯着局长,等着对方后续的解释。
“你有计划么?”
夏洛克摇了摇头:“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助。”
局长向后靠去,靠在了他的高背转椅上,他的一只手无力的放在扶手上,另一只手则抬起,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我现在也需要帮助。”
老警探第一次在夏洛克面前表现得没有那么自信,看起来真的像一个普通的老头。
“今天早上我到了办公室。”局长伸出那只原本放在扶手上的手,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打开了的信封,扔到了桌上:“在桌上发现了这个。”
“这是什么?”夏洛克看着那信封,很简朴,就像是随便在哪个小店里面买的。
“一封恐吓信。”埃文局长抬起头:“一封关于我女儿的威胁信。”
“你女儿?”夏洛克真的是被那些邪教徒的手段恶心到了,一言不合就用绑架人质的伎俩。
“她是个教师,在教会学校教书,但是今天她没有去上班。”埃文看着夏洛克:“我派人确认过了。”
“信上说叫我不要再管闲事,等到他们的事情完成自然就会走,到时候,他们会把我的女儿安安全全地送回来。”
“您相信他们么?”夏洛克皱着眉,埃文是个身经百战的老警探,他没道理就这样被吓倒。
“孩子,我已经快要六十了,就快要退休了。”埃文转过转椅,背对着夏洛克:“我的小天使出生的很迟,我的妻子在前些年的瘟疫中回归了主的怀抱,我只有这么个独生女儿。”
“我在东边买下了一个庄园,等到我退休了,我就搬到庄园里去住,雇两个管家和十几个仆人,在庄园里种些葡萄,还可以酿些酒,到时候再给我的女儿寻一个体面的人家,周末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到庄园里来看我......”
“......我不敢尝试......”
椅子又慢慢地转了回来。
夏洛克这时才发现,局长看起来真的已经很老了,只不过过去他在笑、在思索、在得意、在怒目而视,让人忘记了他的真实年龄。
“我劝你也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回到教会去吧,至少是安全的。”
夏洛克默默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老人:“我会认真考虑您的建议的。”
他重新戴上了帽子,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丰收季开始后天气就会慢慢变阴。
乌云聚集,阳光被遮挡,房间一点点阴暗下来,局长低下了头。
............
夏洛克也低着头在沉思。
从警局的后门出来后,他就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最后走到了市中心的花园里,坐在了长椅上。
“铛......铛......”
心中默数着,夏洛克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正午。
他居然一点也没觉得饿,他今天也只是早上出门前在教会里匆匆地咬了几口面包。
他根本没有吃东西的心情。
思绪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他仍然没有任何计划。
没有盟友、没有力量、没有希望。
天空下起了小雨,玻尔多来来往往的人们拿出了便携的雨伞:这是他们自丰收季开始就会随身携带的。
夏洛克没有养成这样的习惯,他并没有带伞,只是任由雨滴落在他的身上。
“夏洛克先生,你看起来心事重重。”
温和的嗓音响起的同时,一片阴影笼罩了夏洛克。
夏洛克抬起头来,好久才重新聚焦,目光锁定在来者身上。
是那位高大的警官——瓦尔特-西蒙。
他撑着伞,坐到了夏洛克身边,将另一只手提着的纸袋放在了两人中间。
“你怎么找到我的?”夏洛克说道。
他发觉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哑。
透过石板上的积水,他看到了瓦尔特露出了关心的表情。
“在下雨天里不打伞的人总会引人注目的。”
“是案子很棘手么?”瓦尔特猜道。
“瓦尔特,我问你,如果有一件事情只能由你去做,成功的希望渺茫,失败的话你却可能丧命,你会怎么办?”
“那得看我能得到什么。”瓦尔特打开纸袋,从里面拿出还冒着热气的面包,咬了一口。
“能救下一条无辜的生命。”夏洛克沙哑道。
“人命?”瓦尔特思索了一下:“我总得试试,毕竟我是个警察。”
“要吃一点么?夏洛克侦探?”瓦尔特道:“你问的问题和案情有关系么?”
夏洛克望着积水里自己的眼睛。
瓦尔特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荡。
“总得去试试。”
............
被雨水激起一阵阵涟漪的水洼被夏洛克的靴子踩破,他抬起头,确认了眼前的房屋就是十三号仓库。
此刻的码头热火朝天,下午正是工人们干活的时间。
这正是他挑这个时间来这里的原因,邪教徒们叫他一个人来,定然不会是让他下午来。
在邪教徒的安排里,他应该晚上来才对。
那时候的码头寂静无声,只有在仓库外才有寥寥几个警卫,他们对邪教徒不构成威胁。
而且因为他是从教会里溜出来的,敌人并不知道会知道他在仓库有所安排。
混在工人之中,他正大光明地走进了仓库,站在了一个阴暗的角落。
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后,他走到货堆旁,找了一个视野良好的地方,掀开两个麻袋的货物,藏了进去,又把那两个麻袋盖在自己的头上,防止被路过的工人们发现。
确认这个位置安全以后,他又掀开了麻袋,走出了了仓库。
径直走向码头区的酒吧,他推开大门,轻车熟路地走向酒吧的老板。
下午是酒吧最清冷的时候,醉汉们中午时摇摇晃晃地离开,而新一批的客人要到晚上才会来。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出头的中年人,秃顶,黑发黑瞳,两米的身高,横竖几乎等长,像一座肉山,穿着深绿色和浅绿色相间的条纹长袖上衣和牛仔裤,是能镇得住这个码头区酒吧的人。
“拜尔德,我想买些东西。”
酒馆老板没有看他,只是自顾自的擦着自己的酒杯。
“我需要一些炸药。”夏洛克压低了声音。
被称为拜尔德的酒馆老板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夏洛克,这可不像你。”
“是个大案子,完成了我就能大赚一笔。”
“你有现金么?”
“这个案子做完我就有了,看在咱两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
拜尔德是夏洛克离开城郊进入玻尔多市后最初的雇主,那时的夏洛克还不是侦探,只是为拜尔德跑堂,赚些糊口的铜鹰。
夏洛克的手枪也是拜尔德送的。
“要多少?”
“不多,我只需要炸毁一些......额......墙体。”夏洛克比划着。
“跟我到后面去。”拜尔德扫了一眼冷冷清清的酒吧,离开柜台,走到了酒吧的后厨。
走到食材柜旁,拜尔德踮起脚,费力的抬起它庞大的身子,他的手伸起来,在食材柜的顶部摸索了一会,掏下来四根雷管。
把那些炸药放在了桌子上后,他又从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卷引线。
夏洛克刚把手放在了雷管上,他的手腕就被对方粗壮的大手猛地握住了。
他抬起头,不解的望向拜尔德。
对方也盯着他。
“小心。”
看到夏洛克点了点头,拜尔德才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