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管家一大早便来到客房,是时候该叫醒她了。看着榻上躺着的小女孩,她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灭门之殇,也着实难为她了。要是一般女子,十岁的年纪可能还什么都不懂,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可能更为幸福些吧。
“四小姐、四小姐,不能再贪睡啦!”
“谁啊,人家还没有睡够,不要吵。”静琰翻个身,把耳朵盖起来。
“四小姐,该醒醒啦,你都睡了三天啦!”刘管家有太久没有和小孩儿在一起了,都快忘记小孩子撒娇赖床是什么感觉了,还真是可爱啊!
“什么!”静琰腾地从床上弹起,“你说什么?我睡了三天!”静琰身体摇晃了一下,该死的家伙,居然让她昏睡三天。
“四小姐,你可小心些,你几天没吃东西了,先吃点东西。”刘管家指了指桌案上丰盛的早饭。
“我阿耶怎么样了?”静琰问的小心翼翼,她有些害怕,不,应该是很害怕,“等等,你等一下再说。”静琰慢慢地坐了下来,几个深呼吸之后,她眼神示意刘管家可以说了。
“四小姐,大将军他昨天已经行刑了,同时行刑的还有邓家一族。”刘管家虽说不忍心,但是这已是既定事实,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果然我睡了这么久是你们故意的啊!”静琰其实猜到了答案,但是当答案被证实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眼泪,这一次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任眼泪从眼眶中不断涌出。
“我想去看看我阿耶,你知道地方吧?”哭了很久,静琰终于停下来。
看着这小孩,刘管家甚是心疼,“你把饭吃了,我就带你去。”
“管家叔叔,我现在,吃不下。”静琰看了看旁边的衣服,一身白袍,还真是适合她这个全家死光的人穿啊。她坐起来绑上头发,穿好衣服,阿耶喜欢她英姿飒爽的样子。
刘管家见她这样,也就不在强求。只是现在她不适合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一趟还是吴老板带她去比较合适。
吴铭此时出现在房中,“我会带她去,你先去忙吧。”
静琰看了一眼吴铭,她毫不意外这人的突然出现,“那走吧,坐车还是骑马?”
“你过来。”吴铭冲她招收,静琰听话的走到他身边,吴铭拿出一把黑伞,他撑开一把黑伞,静琰只觉眼前一黑,两人便出现在了京城郊外的山坡上。
“呐,你阿耶的尸体就埋在这里。”吴铭一指前面的新坟,邓彧虽被允许安葬,但是不能葬入祖坟。所以他被葬在这个山坡上,虽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倒也山清水秀,风景宜人。
“为什么阿耶目前连块碑都没有?”静琰看着这个土堆,阿耶最终的归宿就这么寒酸吗?连篇铭文都没有?
“你可以立一块,不过,都是些虚名,也无需在意。”
“这就是阿耶的忠君爱国吗?根本没有人会记得他。”静琰眼泪又开始流了。这时有几个人走过来,静琰哭得太累,她连挪动的力气都没有。
这几个人如同没有见到静琰一般,自顾自地烧起纸钱,“将军,我们知道你死得冤啊。”几个人一边念叨,一边哭。
静琰看着这几个人,“你们是谁啊?是阿耶的朋友吗?”但是这几人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对她的话更是充耳不闻。
“在这伞下,你对于他们来说是隐身的。这时候你还是不要出现得好,倒不是怕有人认出你,而是不想你被周围的暗卫盯上。”吴铭难得的解释着,毕竟永安当不能违约,还得保护她的安全。
静琰在这坟边坐了一天,她看见好些人偷偷摸摸地来,烧些纸钱后又偷偷摸摸地离开;有的人来这里也如她一般枯坐一会儿,叹息一声离开;还有些人来磕了几个头之后离开。
“天快黑了,你坐再久,你阿耶也不会从坟里面爬出来。”吴铭陪他在这里呆了一天,有些烦了。
“你急什么,软垫坐着,好吃好喝看风景,这就烦了?”静琰忍不住翻白眼,这人怎么这么没脸没皮。
原来吴铭一看静琰也不想走,此处满山红叶风景别致,他便让刘管家送了些郊游的器具过来。此时的他们头顶大黑伞,脚踏长毛毯。吴铭靠着软垫,前面摆着一张矮几,上面茶具、点心、小菜俱全。矮几上还有几颗宝石,吴铭脚边这样的宝石还有一袋。你个财迷!静琰忍不住在心中咒骂。
“风景再好,也一天也看腻了,该走了。”吴铭慵懒地用手撑着下巴,深邃的眼眸一转看向静琰。
静琰看着他,这人真好看啊,比哥哥们好看,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要是你没有把我迷晕,我肯定会去救阿耶,他是我这辈子最亲的人。”静琰想起小时候,阿耶要去镇守边关,自己抱着阿耶大腿不让他走,阿耶最后顶着压力,在所有人都反对的情况下带上自己一起去了边关。
五岁,她要学舞剑,阿耶找最好的师傅教她。五岁半,她觉得自己可以舞剑了,一定要跟着士兵去抓狼,虽然自己当时连真正的铸剑都拿不稳,但是阿耶还是同意了,阿耶说:“我女儿说她可以帮忙,我相信她一定可以。”阿耶从来不把她当小孩,他尊重她的所有决定,他也是天下最爱她的人。
“一辈子还很长,你还会有朋友、爱人、子女,这些以后都会成为你最亲最爱的人,这也是你阿耶一定要让你活着的原因,她希望你幸福地过完这一生。”吴铭开始收拾自己的珠宝,这些亮晶晶的东西还真的是招人喜欢啊!
不知何时,刘管家出现在了吴铭身边开始收拾其他器具,“四小姐,有些事儿,该放下就放下。邓将军走得很安详,没有丝毫痛苦。他的遗愿就是望您能够过得开心,四小姐就不要把将军一片苦心了给辜负了才好。”有时候经历的多了,反而觉得平凡的生活是最好的,邓将军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我们回去吧,我饿了,管家叔叔,给点吃的吧。”静琰瞪着一双大眼睛,小声的说道。看着那无辜又可爱的样子,刘管家心里乐开了花,“好嘞,回去给你做京城最好吃的小菜,外面绝对吃不到的。”
静琰休息了几天,终于恢复了精神。这天她来到吴铭的房间,很郑重地坐到吴铭对面。“我阿耶说,我从此之后姓吴。在边塞,如果让人冠上自己的姓氏,那就等于要拼死护这人周全的意思。所以,你是要护我周全之人吧。”静琰端起茶碗,慢慢的喝起来,脑子飞速运转,她不能再消沉了,阿耶甘心去死,但是她不甘心。
“答应了你阿耶,必然会护你周全。”吴铭看着这小孩,脸蛋黝黑,眼神坚定,邓彧还真的是很会养小孩啊,他是怎么教出这么沉着冷静、勇敢果断的小孩?好想知道啊,后院那群小兔崽子真的很难教啊。
“那我要去报仇你不会坐视不理吧,对方是皇帝,很难杀的,我这一去,肯定不会周全。”我阿耶一心为国,皇帝居然要杀他,这个昏君,该死。
“我没有义务帮你报仇,我也可以在你快一命呜呼的时候把你救回来,也算护你周全。”吴铭给自己斟上茶,最近这泛红的茶汤他尤其喜爱。
“这也叫周全?你奶奶的,这是人干得出来的事儿吗?”静琰惊呆了,果然白瞎了这皮囊,真是无耻。
“女孩儿家说什么脏话,如此粗鲁。”看来这小家伙还真是邓彧亲女儿啊,什么都跟着学。
“小姑奶奶就爱说脏话,要你管!说吧,你要怎么才肯帮我?要钱吗?看你满屋的珠宝就知道,这种趁火打劫的事儿没少干吧。趁人之危的小人!”哼,气死小姑奶奶了。
“强盗?哈哈哈哈,也就你这么说我现在还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看你挺有意思,这样吧,如果你来我当铺做掌柜,那我就愿意助你。”吴铭笑着看向她,那眼神如此清澈,让静琰有些失神。
“只要来当掌柜就行?你这不会是个黑店吧?”这个要求听起来很奇怪啊!
“你看刘管家像一个黑店掌柜吗?让你当我店里的掌柜是觉得你挺有意思,刚好刘管家他老了,需要一个接班人。”吴铭挑眉,等着她回答。
“管家叔叔自然不像坏人,你,就不好说了。但我现在也没得选,你是我唯一的靠山,而且看起来还是很强大的靠山。我答应你,等我杀了司马桓,我就回来给你当掌柜。”静琰一拍桌子,谁怕谁,到时候不想干了,她就逃。
“既然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了。”吴铭伸手,拍了拍静琰的左肩膀。
静琰感觉左肩一阵微热,“你做了什么?”静琰赶紧查看,在肩膀后侧出现了一朵血色芍药。
“做个标记,免得你反悔。你想要怎么报仇?”吴铭很有兴致听她的计划,真的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人了。
“我要进宫,能够接近皇上。我还要钱,很多很多钱。我还需要人,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还需要有人给我送情报。”这些都是在边关执行暗杀时候,他们会需要的东西。
“没问题,既然是我永安当的准掌柜,你想要的都不是问题,需要我帮你杀吗?”
“不需要,虽然我没有想好具体的计划,但是我还小,我还有很多时间去谋划。况且,与其劳驾他人我更想亲手杀了他。”静琰非常有把握,她一定能够杀了这昏君。
“有志气!先休息几天,这几日你住东厢房。西厢房有书,你可以随意查看。整座宅子你都可以随便逛,但,不能走出大门。明天我让刘管家带你熟悉环境,你有什么需要都找他。千万,不要随意打扰我。”虽然这小家伙挺有趣,但他还是不喜欢被人随意打扰。他又开始研究他的珠宝了。到底要选哪一颗送给李大人的小娘子呢?
静琰很识趣的往大门走去,出门时还回头看了一眼吴铭,蹲在地上捡石头的样子真的是猥琐,白瞎了那好看的脸。
她看向等在一旁的管家,圆圆胖胖的身材,一脸福相,真是敦厚可爱,比吴铭那个猥琐样好看多了。
“四小姐,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管家慈祥的笑着,转身背手走在前头。
“多谢,费心了。”静琰跟在身后,她抬头看了看天,阿耶,你看好了,我一定会为你亲手杀了那狗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