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王殿下夫妇离宴并没有给承吉殿的氛围带来什么改变,大殿中依然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太后毕竟年岁以高,稍坐一阵便要起身回寿康宫休憩了。
就在众人推杯换盏之际,晚宴之上一直静坐的云玄陡然面上一白,似有痛色。手中执着的茶盏也在半空中滑落,茶汤尽数染上了雪色的衣袍。落空的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转而虚扶上微微气喘的胸口,咳声不跌。
渐渐的,云玄惨白的面上因这声声咳嗽而泛起了病态的红晕,反倒使云玄一直风轻云淡的面上生出了丝丝的裂痕。
太后见状急忙从凤椅上仓皇而下,步伐全然不像端庄典雅的太后娘娘。
“喻之,这是怎么回事。来人啊!快,传唤太医署的太医来承吉殿为云王爷诊治。”太后面上的的担忧与焦急是做不了假的,她是真的担忧这个自小命苦的孩子。
比之太后还要快的是一道云霏色的身影,夏侯明曦脚下如同生风一般,向着云玄的身侧而去。待靠近云玄之时,夏侯明曦屈膝倒在云玄的面前,对上云玄稍显迷离的双眸,将云玄毫无血色的面庞看尽。
云玄也在注视着面前的娇贵公主,昭华面上的关切从来都是如此,真心实意的感情流露。透过昭华,云玄看见了同样面露担忧的太后。
云玄平静的合起了双眸,用力压了压胸中翻涌的气息后,方才缓缓睁开眼睑,对着面前满眼心疼的太后说道:“喻之无碍,太后勿要忧心惊慌。”
太后瞧着明明身体剧痛,还总是心口不一安慰自己的云玄,她那一颗早已千穿百恐的心,酸痛地愈加深了,最后只得高声呼和一句:“怎的太医还未到。”
一直侍候太后的寿康宫掌事丹姑姑出言宽慰太后道:“太后娘娘,老奴已经让脚程最快的宝顺拿着寿康宫的令牌去太医署请太医了,那头必定不敢有所拖延,太后还请宽心。
太后闻言面上的焦躁算是减轻了三分,对着云玄言语关切道:“喻之,暂且撑住,太医马上就到。”
云玄身前的夏侯明曦看着他的样子,眼中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就这么倾泻而下。
“别哭了。”
云玄话说道一半,只觉喉中一腥,一丝殷红血迹自紧抿的苍白嘴角处,缓缓而下。
可饶是这样,云玄还是对着面前的夏侯明曦莞尔一笑。随即那双承载着万千星光的眸子就那般缓缓的合起,整个人毫无生气的瘫软下去,还是身后的师岐眼疾手快才将云玄接住。
夏侯明曦看到眼前这一幕,整个人心揪的阵阵钝痛,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此刻也没了往日的灵动纯粹,唯有心慌与忧虑,连眼泪都惊的流不出了。
夏侯明曦从小就知道云玄的身体不如常人那般康健,也知晓云王府中往来最为密切的就是宫中的太医。可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云玄哥哥发病时的样子,那样的无助与脆弱,就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破碎一般。
夏侯明曦看着云玄嘴角的殷红,心里很是刺痛,颤抖着伸出莹白娇嫩的小手,想要将云玄面上的血迹抹除掉,好似那样云玄就会跟之前一样,对着自己盈盈笑意。
师岐见状伸手向云玄手腕上扣去,静心的细细为其切脉。
夏侯明曦仿若抓到了主心骨一般,带着哭腔向着师岐说道:“你一定是医家,云玄哥哥出门在外一向很小心的,不可能会让自己身处险境。”
说话间夏侯明曦把伸向云玄面上的素手转而向着师岐的衣袖伸去,随之抓紧。
“只要你将云玄哥哥医治好,你要什么本公主都给你。你快让云玄哥哥醒过来,不然本宫就将你五马分尸。”
师岐看着在云玄面前一直小心翼翼,软糯可人的七公主,心中不由的蔑笑一声。他还当这昭华公主是夏侯家的另类,倒是少见的温顺,谁料骨子里还是有着夏侯家的嗜血和不知所谓。
师岐一向是随性而为,但那也只是一种假象而已,对着面前出言不逊的小公主,也没了往日的耐心。
师岐自怀中掏出一个白玉药瓶,倒入手心,随即看也不看的就扣入云玄的口中。
做完这一番动作后,还不忘回道:“昭华公主,还赎草民不能将云王殿下治愈。不只是草民治不好云王殿下,哪怕是玄冥派中之人也断无法治愈云王殿下,还望昭华公主不要为难草民才是。”
师岐这一番话也算是说的有理有据不卑不亢了,只是听在夏侯明曦耳中却变了一个味道。
“云玄哥哥究竟生的是何病,怎么这般来势汹汹,本宫不信这病没有根治之法,定是你医术尚浅,无法根治云玄哥哥罢了。还敢在这妖言惑众,说云玄哥哥的病无法治愈,当真是该死。”
一瞬间夏侯明曦的面上越说越燥,俨然有将师岐马上碎尸万段之态。
一旁一直为做声的明政帝却在此时对着夏侯明曦说道:“好了,当下最重要的就是云王的身体是否安好,其余一切都暂且搁置在一旁。来人啊,先将云王殿下送至偏殿,待太医到后,在细细诊治。”
说完这一席话,明政帝像是整个人都被抽去了精力似的。
一行人又再次将云玄送入偏殿,夏侯明曦亦步亦趋的紧跟着不放。
太后身旁的宝顺带着年事已高的吕太医急急赶来,向着承吉殿的偏殿而去。
吕太医的眉头随着给云玄切脉的深入,而越蹙越紧,一刻钟后方收起了附在云玄腕上的手。起身向着关切云王爷的太后和明政帝道:“回太后、陛下。云王爷的身体实在是不好说啊!”
夏侯明曦早就被今晚云玄病发的事弄的心神俱灭,现在哪里还听的了太医说的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当下就急躁的开口,“你这是何意,云玄哥哥到底如何了。”
吕太医斟酌着话语说道:“云王殿下的脉象十分的虚浮无力,就像是一个年过耄耋的老者一般。不过还是能瞧出来,为云王殿下常年调理身子的医者,定然是位在医术上登峰造极的名家。否则云王殿下这病情定然活不过十五。”
夏侯明曦闻言整个人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失神无助的看着吕太医,朱唇轻颤着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