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一切都很奇怪。
元宝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这几天下来,我也弄清楚了这个仧卼岛。
仧卼岛上已然保持着母系社会的传统,统领所有人的,正是哈桑的母亲。另外,这里实行一夫一妻制,所以,在船上时,年轻海盗选择姑娘,就是在选自己未来的妻子,就如卓雅贡所说,从船舱中出来后的女子,是不洁之身,所以海盗们没有要她。海盗们还很看重姑娘家的贞操,这真的是,让人想不明白。岛上人霸道、野蛮,可有时候做起事,却又是受过教育的人不能企及的。他们这里没有学堂,孩子们从小就学习如何作战、挥刀,如何捕食。有一点,就是他们都很团结,爱财之人,却从不觊觎邻居家的钱财,好吃之人,也会拿东西相互交换,谁家有喜事,大家一起帮忙,谁家有苦难,大家又一起帮忙。这是书中写到的仁和世界,可我却觉得,这个世界太不真实。
元宝醒来后,迷迷糊糊又过了几天。
我在陪着哈桑在岛上闲逛时,先把岛上的地形摸了个遍,之后又从哈桑的书房中,发现了一样很奇怪的东西。
“大兮,你在干嘛呢?”哈桑站在我身后。
“这是什么?”我拿着手中的东西问哈桑。
哈桑道:“酒啊。”
“不,我问的是装酒的这个东西,是什么?”
“瓶子啊。”
塑料瓶?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塑料瓶?真是可笑。
“哪儿来的?”
哈桑回答:“捡的。”
“哪儿捡的?”
哈桑坐下翻书:“宝库里。”
宝库!
是夜。
竹林中,有人手抚桌上的《蜻蜓点水》和《一指神功》。
小山闭眼,所有的事情,都按着轨迹在发展吗?
将军府中。
贺司渊站在阁楼上望着天,白兮,在哪儿呢?
一只蚊子落在我的手臂上。
我一巴掌拍下去。
“白兮。”元宝揉着太阳穴:“我醒了。”
“嗯。”
元宝看着靠在树干上的白兮:“我饿了。”
“我不饿。”
元宝摸摸肚皮:“你这里有吃的吗?”
“没有。”
“那我出去找些。”
我从树上跳下来:“我知道哪里有,我带你去。”
虽是夜,但仧卼岛的夜,却一点儿也不宁静。
我和元宝穿过房屋的一角,这里有许多香蕉树,在香蕉树后,有一间较隐秘的房子。我指着房子说:“食物都在里面。”
元宝乐,看见门上有锁,就一掌拍开了门。
可是,看到屋里的东西时,他目瞪口呆。这里,哪里是藏食物的地方,这里,明明是一屋子的金银财宝啊。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多钱,堆成一屋子的钱。
他们,竟然把怎么多钱,就锁在一间屋子里,只要是会武功的人或是力气大些的人,都能像元宝一样,把门拍烂,他们,真是对自己人很放心啊!
我刚想走进去,手却被人拉住。
“有人来了。”王启松带着我们藏到隐蔽处。
老马、老牛和老羊举着灯。
我和元宝跟着王启松到他的小木屋中。
元宝看到桌上的酒肉,一下扑了上去。
王启松的家中只有桌椅柜,看着很——穷。
“你跟我来。”王启松背对着我说。
他走到后院中,后院里有一片林子,到了夜里,林中便传来孩子的啼哭声,其实,只是某种动物的叫声。
苔藓很厚,踩在脚下,让人几次都要滑倒。
我捂住口鼻,怕这儿有瘴气。
王启松停了下来,蹲下伸手掀开一张地皮。
从这里下去,原来是个地下室。
他打了个响指,我听见一声猴叫,瞬间这里就亮了。
猴子点好灯,就跳到一张小床上。
室内有桌椅,桌上摆着各种瓶瓶罐罐,还有类似于蒸馏器皿的东西。
王启松放松下来,躺到小床上摸摸猴子的头。
我走到柜子边,柜子里摆着几个人头骨骼,还有用琉璃瓶泡的蛇酒。
王启松这才问:“你这么放心的跟着我到这里来,不怕我杀了你?”
“怕啊。”我拿起一个算盘玩着上面的珠子,“可我也好奇,你在这里呆了也挺久了吧,为什么神智还这么清醒?”
“你可算看出来这岛上,不一般了啊!亏我把你猜聪明了,还以为你第一天到这儿就知道了呢。”
“所以,为什么那些俘虏会忽然变得那么听话?”就连在船上一向蛮狠的胡子男人,也能乖乖留在岛上,还表现得格外友好。
“因为花。”
花儿?
王启松笑道:“这岛上,有一种花,能改变人的心智,劝人向善,到这儿的人,以后都会把这岛,当成自己的家。”
怪不得,我到小镇去时,闻到了扑鼻花香,元宝过敏,应该也是那种花儿惹的祸。
我问:“为什么你没事儿?”
“因为我有药。”王启松反问我:“我倒是对你很好奇,为什么,你没事儿?”
我摇头:“我也不知道。”
“接着。”王启松丢给我一个小盒,说:“一会儿让你那个朋友吃下去。”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看着手中有雕刻的小盒。
“因为你我有同样的目的。”
我们,都要离开仧卼岛。
我摇头:“没船,没地图。”
“哈桑有。”
“哈桑又不傻。”
王启松:“你也不傻。”
“那你这儿有没有迷惑人的药?或者是让人说实话的药?”
王启松个子不高,五官小巧,由于上了年纪,眼角有些皱纹。他说:“有也没用,我迷惑的了哈桑,总不能迷惑整个岛上的海盗吧。”
“也是,毕竟他们那么团结。”我反坐到凳上,将下巴抵在椅背上,问:“你什么时候被带到岛上的?”
“十二年前。”
“那么久啦?那你怎么还没逃出去?”
王启松道:“以前没想过离开这儿,现在想出去了。”
“为什么忽然就想了?”
他换了个姿势躺好:“因为太无趣了,同样的日子过久了,发现没意思的很,况且,这岛上能用来研制药的药草,我都玩烂了。”
“你是医生……大夫?”
“我什么也不是。”
“看来你是二月都的人。”姜晟厉说过,二月都的人喜欢研制各种药和蛊毒。
王启松道:“是啊,走遍了二月都,本想去云都的,乘船时,没想到就被他们带到了这个鬼地方。”
“这猴子,是你在这儿的朋友?”
“它跟我一样,都是被抓到这儿的,我们是在船上时认识的,我问它想去哪儿,它又不回答我。”王启松握住猴子的手。
“它能回答你,岂不成精了。”
“这里的人都是俗人,还没猴子聪明,要是猴子真能说话,我反而乐得高兴。”
“我也是个俗人,真不好意思。”
王启松也这么认为:“你的确也是个俗人,不过是没他们那么俗而已。”
“那你是什么人。”
“我是你永远也得不到的人。”
“……”我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种话。
“丫头,你会不会做饭?”
“你什么时候看出我是个丫头的?”
“忘了。你会不会做饭?”王启松又问了一遍。
“不会。”
“可惜了,你是云都来的,应该很会炒菜煲汤才对啊。”
“云都来的就很会做菜吗?”我也懒得问他是怎么看出我是云都来的。
“嗯,总比这岛上的人做菜好吃才对,你又不是没看见他们吃饭,什么东西都是大块大块的,还半生不熟,我真的是很想念正常的饭菜。”
我赞同:“也是,要不我们明天吃烤鱼。”
“烤鱼?”王启松从床上弹起:“好啊好啊。”
当我和元宝回到住处后,哈桑不知在屋前等了多久。
我对元宝说:“你先进去。”
哈桑低头看见我的鞋边很脏,于是问:“你去哪儿了?”
“随便逛逛。”
“老马对我说,有人把宝库的门掀下来了,也不知道是谁喝多了酒,你要是遇到醉鬼,离得越远越好。”哈桑叮嘱我。
我不知道他是在试探我还是其他什么,只是口上答应。
“给。”哈桑拿出一罐糖给我。
我正犹豫他为什么给我糖时,就听见他补充:“前几天你不是说你想吃甜的吗?我就去大婶家要了些。”
没想到,我只是随便说的一句话,他竟然当真了。
“谢谢啊。”我接过糖罐。
“不用谢,这段时间你也帮了我不少。”哈桑说话时总是表现得很羞涩。
我帮了他什么?
“我回去了,你早些睡。”哈桑转身。
进到屋里,就听见元宝说:“他是个好人。”
“就凭这些,你就看出他是个好人了?”
“一个人,做得比说得好看,就够了。”
我一脚把元宝从床上踢下去:“我也是好人,你生病这段时间都让你睡床,我打地铺,既然你病好了,床就该还给我了。”
“我病还没好清。”元宝揉屁股蛋。
“我管你好没好清。”我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
翌日清晨。
水车不停的转着,在水车旁,有晒衣的木桩,桩上系着几根绳,直接将洗好的衣服挂上面晒就好。尽管来这儿这么多天了,我连一件衣服也没有洗过,换下来的衣物,全扔在一个竹筐中,原因就是,懒得洗。所以,那木桩上的绳,也一直空着。
王启松知道有吃的,就早早的来我这儿候着了。
我让元宝去抓几条鱼回来,哈桑知道了也说要帮忙,又让老马、老牛和老羊去找要用的东西,老马本来去母亲家要些调料,他母亲听了就拿了只鸡一起过来了;老牛回家取铁片,他妻女知道后又将烤架一起拿了来;老羊到岳父家要肉和蔬菜,他岳父岳母直接推了辆小车。
我在架石块时,本来以为只是几个人,可是看到这么大的阵仗,又多架了些石块。
“哈桑,你把铁片搭在石块上,然后生火。”我边说边做,让哈桑学着我的模样。
“好。”哈桑虽然是大首领的儿子,却没有云都公子哥那般娇贵,他不拿自己的身份压人,大家也没有因为哈桑的身份对他客客气气,恭恭敬敬。
“大兮,这鱼片切的厚度可以吗?”老牛的妻子晃着手中的鱼片问我。
我点头:“这样刚刚好。”
“大兮,这菜是把叶片直接撕下来,不切吗?”老羊正洗着菜。
“对。”我回答。
“诶,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维克利看着我们这么多人,问。
“维克利,你来啦。”我跟他打招呼:“一起吃个午饭不?”
维克利爽快答应:“好啊,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提。”
“那你就把糍粑打了吧。”我指着旁边的大锤。
“打糍粑?”维克利先是一个皱眉。
我以为让他打糍粑他会觉得是让他大材小用,没想到他却说:“这个我最在行了。”
“热了吧,喝口水。”老牛递给元宝一碗水。
“谢谢啊。”元宝擦了下头上的汗。
老马教哈桑怎么烧柴,哈桑吹了口气,一脸的灰。
铁片已经烧热,天上的太阳,也正烈。
“真好啊。”王启松躺在竹椅上休息,猴子将一块瓜拿到他面前。
王启松咬了口瓜:“嗯,很甜。”
我往铁片上刷油,就听见王启松喊:“大兮,还没好吗?我饿了。”
“你可以过来了,祖宗。”
“来嘞。”
我教大家把肉片放在铁片上烤,想吃几分熟自己把握,另外的蔬菜想生吃还是烤着吃也都随自己。
元宝问:“有饭吗?这样吃不管饱啊。”
“有,一会儿还可以吃炒饭。”我喝了口汤。
“大兮,这么吃的方法,你是从哪儿学来的?”维克利咬了口糍粑:“嗯,好吃,你们都尝尝。”他又对其他几处的人说:“今天的糍粑都是我砸的,大家多吃点儿啊。”
“吃得多了,就会了。”还不是自己喜欢吃。
老羊咬了口青菜:“你维克利砸的,恐怕还不够吃才对。”
“维克利,你今天喝不喝酒啊?”老牛打趣维克利。
这岛上的人,只要一喝酒,那就等于狂欢。
“喝,怎么不喝。”维克利大笑。
我夹了片肉蘸料,又将肉包进菜叶中,说:“这才中午,维克利这么一喝,到了晚上也停不下来。”
“喝什么喝,维克利,你忘了今天要去采莲蓬啊。”老羊的岳父说。
我在脑补维克利这么一个壮汉在池中坐着小船穿过莲叶与荷花,一脸娇羞的模样,铁汉柔情啊!
王启松吃饭时不说话,哈桑则是边听边浅笑,也不说话。
“这莲子,都是小孩儿吃的玩意儿。”老马道。
“你们可以再采些荷花回来炸着吃。”我说。
老牛的女儿卡觉得新奇:“花儿还能吃?”
“当然,很多花儿都能吃,要不明天我做些给你们送过去?只要你们摘些花儿回来。”
卡高兴:“不用你送,明天我来找你。”
我们吃着饭,聊着天,天边的霞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