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被引入人迹稀少的树丛里,日光被云层半遮半掩住,一时间天色阴暗下沉,秋风瑟瑟,树叶沙沙作响,安静的有些诡异。
安梣坐在车厢内,侧头朝着车帘的缝隙外瞧去,原本端坐在车辕上的二人身姿微微挪动。
“李姑娘你和主子在车上坐好,不要下车。”
子成话音刚落,安梣便听见刀剑碰撞的刺耳声,有些紧张地抿着唇瓣,手心不由的开始冒着冷汗。
忽得被扣住的手力道紧了些,安梣转过头对上那双淡然纯色的眸子,然后就看见他牵着自己的小手放在膝盖上,抬起另一只玉手覆上,然后两只手裹住自己冒着冷汗的小手,如珍宝一般。
“梣梣不要害怕,我会保护梣梣的。”坚定的话语字字落入心间,驱散了原本慌乱紧张的情绪。
看着那严肃认真的模样,安梣忍不住扑哧一笑,点点头应道:“嗯,我不害怕。”
弯成新月眼眸注视着翎月,笑着笑着神色之间多了一丝复杂,眼神逐渐深邃起来。
翎月眨着乌黑的眸子,乖乖的回看着安梣,并没有察觉到安梣的异样。
车厢外是激烈的打斗声,刀剑无影,刀剑刺入身体的声音以及身体倒地的闷沉声。
“敬一!”子成惊呼而出的声音在刀剑挥舞中格外突出,惊动了远处栖息枝头的鸟儿,尖锐的鸣唳划破长空,天色逐渐黯然。
安梣立刻挑头,朝着车帘的缝隙处看去,隐隐约约中看见纵横的尸体还有来回走动的三两人群,垂放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拳。
敬一有些吃痛地皱着眉,看了一眼手臂处的利剑划过的伤痕,深蓝的衣袍划出一道痕,点点鲜血渗透而出,晕开一片殷红。
“小心!”还未来得及缓神又传来一声急促。
刀剑的寒光在空中一闪而过,敬一利落的侧过身躲过偷袭,刀剑紧追不舍转个弯迎面而上。
敬一忙抬起手臂反握剑柄,身子微微后倾堪堪躲过锋利的剑尖。
“呲——”剑身相撞划过,激起点点星火。
敬一忙后退几步,同子成背靠背,二人额上都冒出了点点汗珠,微微喘着气。
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黑衣人从眼前忽闪而过,直入车厢,敬一和子成睁大了眼睛,眼瞧着那人直奔车厢。
安梣坐在车厢内,歪着头从那唯一的缝隙中窥探着,眼前兀地闪过一丝寒光,刺入眼底,安梣下意识的闭上了眼,下一秒就听见了敬一慌乱的喊叫声。
“李姑娘,小心!”
“砰!”
待安梣回过神时,车帘肆意飞起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而透过车帘可以看见原先拿剑的暗杀之人已然撞击在粗壮的树干上,鲜血从额上乍时流出,没了生气的身体顺着树干缓缓滑落,鲜红的印记在树干上赫然显目。
原本温热的手忽得一冷,才发现原本被紧握着手已经松开,安梣转过头看着身后的人儿。
精致的玉颜不喜不悲,原本纯净的眸子变得空洞,死死地盯着树下那具死尸。
“翎月?”安梣看着很不对劲的翎月,扯了扯他的衣袖,谁料滑顺的衣袖从手中滑过,眼前一晃,面前那人已经消失不见。
安梣呼吸一滞,耳畔传来惨烈的嘶吼声。
“啊!!”
安梣猛地回首,原本一尘不染的白衣染上点点鲜红,雪白的容颜上沾着可怖的点点血珠,仿若坠入地府深渊的堕仙。
“不……”安梣颤抖着嘴唇,有些害怕的看着在人群中肆意屠杀的人。
漆黑的眸子没有一点光亮,如同空洞无底的深渊,骨肉分明的纤手抬起,指尖隐隐浮现出淡淡的光晕,秋风乍起,强横的内力向四周压迫而去。
安梣知晓林蹊乃是天朝第一人,无论是容貌还是武功,可从未见过他真正出手,如今却在翎月身上看见了,内力像数把看不见的锋利剑刃,气化为形,白色的光晕震慑四周。
一瞬间数个黑影被逼而退,最终都被逼得猛退一步,同上一个黑衣人的下场如出一辙,各个身影撞击在四处,气血翻腾,吐血身亡。
敬一和子成也呆愣在原地,傻傻地看着这一幕,忽得修长的身姿慢慢挪动,涣散无光的眼眸盯着他们,一顿一顿的歪下脑袋。
敬一脸色大变,子成也瞪大了眼睛,看穿了面前这个身为他们主子的人的意图。
他要杀了他们!如同虐杀那些刺客一般!
“主子!”子成扶着受伤的敬一,有些悲痛绝望的向一步步逼近的人喊去,希望能将他唤醒。
安梣全身禁不住颤抖,极度的恐惧涌上心头,张开口声音却卡在喉咙间,惊诧地摸了摸自己的喉间,焦灼的想要起身,整个人却摊在车厢内。
该死,腿软了!
安梣无措的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人一步步逼近自己忠心耿耿的属下,眼睛一阵酸痛,张了张口声音却怎么也发不出来,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为什么发不出声音!
眼眶中积聚的泪水愈发着多,抑制不住的溢出眼眶,按在脖颈处的手无力颤动。
“呜呜——”兴许是太过恐惧,强烈地抽噎,哭泣声哽咽着从喉间发出,安梣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拿开按在脖颈处的手。
子成护在敬一身前,神情绝望地看着已经来到跟前的人,心如死灰的闭上了眼,等待着最后的凌迟。
怎么也不曾想过最后会死在自己忠心的主子手下,不过他们的命本就是主子给予的,只是这种被自己最为信任崇敬之人杀害,还真是摧心剖肺的绝望……
半晌,秋风拂过,面前的压迫忽然消失,子成茫然地睁开眼。
白色身影渐渐远去,朝着车厢的方向走去,车厢内的小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串串地往下掉。
“快去救李姑娘!”敬一着急地对着子成说道。
子成点头,几步上前却硬生生地被强横的内力震开,子成看着已经到达车厢的人,大声喊道:“李姑娘!”
安梣听见子成的声音,不知所措的抬头,瞧见染着血色的人儿,眼泪更止不住了,放声痛哭。
微凉的触感覆上眼角,泪水已经模糊了安梣的视线,纤长的手指擦去流出的泪水。
“不哭,梣梣不哭,他们都死了,梣梣不用害怕了。”说着,拿起袖子就要擦去她溢出的眼泪,看见上面的沾染着的血迹,放下换了一只,轻柔地擦拭着安梣的脸,“不哭哦……”
看着面前单纯无措的擦拭着眼泪的人,安梣心如针扎一般的刺痛。
到底是什么的经历才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