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晴吸了吸鼻子,就着眼泪吞下一口又一口白饭,她想把他扔给她的那个决定狠狠地甩回去,但她没有勇气。他从来不留给她反驳的余地,“他不相信我的能力对吗?”林晚晴呢喃着,那她更要好好考,向他证明自己的能力。
张婶站在一旁看着餐桌上孤独的林晚晴,拉着张叔的衣袖埋怨道:“你看看他们,这哪像是父女。”张叔瞪了张婶一眼说:“不是父女是什么?多嘴!”张婶嘟着嘴,不再言语。张婶是看着林晚晴走进这个家门的,那时候林晚晴还在读初中,到现在她们一起共同生活了近五年的时间。起初,身为管家妻子的她对林晚晴并不待见,特别是看到她怯怯的样子就来气。但是这个女孩过得太小心翼翼,即使在外面受了委屈也不哭不说,更没有端着小姐的架子对佣人们颐指气使,反而还被佣人欺负。有一天,张叔和张婶聊了一晚上关于林晚晴的过去,张婶才开始心疼这个女孩,但她不明说,不想让张叔手中又多了她一个不可理喻的例子。也是从那天起,她发誓要将她慢慢培养成一个能担得起家族荣耀的真正的淑女。
林晚晴并不想当什么淑女,她想要像桔梗一样随心所欲地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但她没有底气,甚至有时觉得连做自己也辛苦。不过,她的形象气质偏偏给人一种娴静淡雅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张婶坚信她的培育方向是对的,并认为林晚晴的气质养成完全要归功于她的功劳。
桔梗回来的那天,已经放假的林晚晴跑去车站接她。她比预估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撑着伞在滚烫的太阳下四处张望着。林晚晴属于易出汗体质,短短几分钟后便大汗淋漓,她的汗水浸湿了一张又一张纸巾,一包纸巾很快便在半小时内光荣完成了使命。好在,她在包里还多备了好几包。满脸胶原蛋白的林晚晴庆幸自己不需要像那些爱美的女同学一样,出门非得化个美美的妆才行,要不然这会妆肯定融到桔梗都不认识她了。她素着一张并不十分精致但透着灵气的脸,在被汗水冲洗后,干净得像刚打磨冲洗出来的美玉,在人群中通透得发亮。
桔梗拖着行李箱,焦急地从人流中的空隙中疾步穿过。她远远地就看到了林晚晴,在两人目光相对的那刻,她站在原地挥动着双手,眼睛澄澈明亮,弯成了一抹弧。她耳垂上的花形耳钉闪着光,那是林晚晴做了一个暑假的兼职送给她的升学礼物,她送了她两朵不会枯萎的桔梗花,桔梗最爱的花。
桔梗看到被热得满脸通红的林晚晴,心里甚是感动,当即挽住林晚晴的手说:“走,姐姐请你吃冰去。”林晚晴用最后一张纸巾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问:“不先回家放东西?”
“还没到家,你就得融啦。先给你解解暑去。”桔梗轻轻的掐了一下林晚晴红红的脸颊说道,顺手将她头发上缠着的纸巾屑拨弄掉。
两人站在在候车处排着队等着出租车,像两颗在微波炉里正冒着油的谷粒,一起望着被热气扭曲着的沥青路面。终于等来了出租车,林晚晴还没来得及享受拉开车门时那迎面扑来的清凉,一个身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进了车里。她一脸茫然地看着正在将行李箱塞进车厢的桔梗。桔梗合上车盖,拍拍手,疑惑地看着正望着她的林晚晴。
“师傅,去御景轩。”车后座上,靠门的一个彪形大汉对出租车司机说道,说完便伸手拉车门,桔梗一个箭步上前,怒气冲冲地又把门拽开了。
“姑娘,你几个意思?”彪形大汉眯着原本就小的眼睛不满地问道,坐在她旁边的一个女人正对着化妆镜补妆,不知道擦了多少层的粉,才能让脸与脖子如此层次分明,这让站在一旁的林晚晴联想到了刚刚复习过的地层垂直切面。
“大兄弟,坐车得排队啊。你看这两小姑娘后面也没几个人,再等等就到你了。”司机师傅转过脸来对着大汉说,丝毫没有发车的意思。
“对嘛,小姑娘,你们俩再等等就好了,下一辆就是你们了对不对?”大汉接着司机师傅的话说,再次伸手拉门。
“我说,你是不知道公德心这三字怎么写啊,能把不要脸诠释得这么理直气壮的,我就服你啊大哥。”桔梗紧紧拽着车门,看着没脸没皮的大汉,压着怒火笑着说。
排队的人开始小声地议论着,后面的出租车不断按着喇叭,像受热膨胀后的终于爆发的爆米花。如果是老人、带小孩的的妇女或者身体不适者,桔梗会直接将车让给他们,但一个油腻腻的壮汉和一整个对话连眼皮都没抬的爱美自恋女,桔梗打心里厌恶这种任意希望通过利用他人善意以达一己之便的人。
“姑娘,这么热的天,后面的人和车都在等呢,你自不自私啊?”大汉说。
“我等车,不是让什么人都可以插队随便坐的,看到没,排队候车,”桔梗指指候车厅水泥墙上的告示说:“像你这样无视秩序的人太多,我不让你,是要让你知道你现在是有多么的无赖。自私?你也配说这两个字!”桔梗收起笑容,铿锵有力地反击说。
“我说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好好说话的时候不听是不是?”大汉豁地一下站了起来,歪着头大声地吼道。桔梗的个头刚好到大汉的胸口,林晚晴拉着桔梗的手臂紧挨着她,紧张地环视着四周。
“大声就有理?你这么有本事,怎么看不到你的兰博基尼保时捷和专职司机呢?”桔梗不屑地说。
林晚晴此刻只觉得头晕目眩,争吵的声音在耳边忽近忽远,忽远忽近地回荡着,她蹲下身子,不让自己难看地倒下去,她大口地呼吸着,恶心得想吐也紧闭着嘴巴。桔梗回过头看着脸色煞白的林晚晴,突然紧张了起来。后面的人群开始骚动。知道看到姗姗来迟的巡警,大汉才不情愿地将女人从车里拉了出来,匆匆离开,刚才的煞气一下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