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晞拎着礼物来到熟悉的教师小区，小区门口的道路变开阔了，没有了小摊小贩，仍依稀可以看见两个嬉笑打闹的身影，记忆涌上心头，顾晞怀念地笑笑。

黄玉清正在阳台浇花，余晖映在她黑白交错的头发上，安逸得像不愿离去的鸟儿。门铃声打破了屋内的平静，余晖散去，鸟儿振翅高飞，黄玉清戴上挂在脖子上的眼镜，这个不到五十岁的女人，似乎少了以往的强势，多了一份淡然，一个人生活的日子里，她已经习惯和自己相处了。

当她看到门外的顾晞时，她如湖水般平静的内心有了一点小波澜，她招呼着顾晞进屋，淡淡地说着：“回来啦。”一如既往。

“恩。”顾晞关上门，将补品放到桌子上，问道，“你还好吗？”

“老啦，但说教的功力可丝毫不逊你在的时候。”黄玉清说道。顾晞笑了，至少她知道，她的出现，并没有令黄玉清反感。

顾晞打量着这间老房子，一切还是那么的井井有条，阳台上的茉莉开得正盛，花香弥漫了整个客厅，睡莲合上了花瓣，它们已经绽放过最美的样子，电视柜上的合照让顾晞唏嘘时间的可怕。

“在家吃饭吧，还是约了朋友？”黄玉清问道。

“在家吃，好久没和你一起吃饭了。”顾晞挽起袖子，想进厨房帮忙，却被黄玉清推了出来。

“吃卤水鸡爪吗？”黄玉清打开冰箱的门，翻找着食材，“哎呀，没有鸡爪啦。”

“随便吃点什么都行。”

“鸡爪没有，排骨也没有。你看你，回来也不说一声。”黄玉清关上冰箱门，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你坐一会，我去趟市场。”

“我和你一起去吧。”顾晞拿起包，紧随其后。

“不用，”黄玉清立马拒绝道，顾晞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站在原地不敢动弹，黄玉清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接着说道：“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你回房间休息一下吧。”黄玉清说完，便拎起菜篮子出了门。

顾晞低下头，慢慢地走向房间。她敲了敲门，似乎在等待回应，可是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人回应她。考试结束，林晚晴已经被接回了林家。

她打开门，房间里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她喜欢的纯色被套、她喜欢的书柜，书柜里还放着一个小型的投影仪。

她打小心翼翼地将投影仪拿出来，然后通上电，将它竖放在地面上。顾晞笑着，看着天花板上那一块明亮的小方块，仿佛回到了曾经和林晚晴在一起的那些夜晚，用手做出不同的动物造型，像玩皮影戏一样摆弄着镂空卡片，最重要的是播放那些关于潜城和禹市的视频影像。

顾晞躺在投影仪的旁边，拿着激光笔在投影处画画，说道：“这是头，这是身子，这是手臂，你看，我画的双子座多好看啊。”

她拿起手机，将投影的画面拍了下来，发给林晚晴，并说道：“你那边怎么样了？能出来吗？”

顾晞继续画着星座，水瓶座倾泻而出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下，她摸了摸，却什么也没有摸到，眼睛干涩地发疼。

黄玉清提着满满一篮子的菜回来的时候，顾晞正在阳台讲电话，顾晞讲得很少，但神情却非常严肃，但聊完之后，顾晞眉头舒展，轻松而惬意。

“怎么啦？”黄玉清问。

“没什么，工作上的一点小问题。”

顾晞帮着洗菜，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歌，黄玉清在准备卤味的材料，望着顾晞的背影微微一颤，不禁眼眶发热，她说道：“回来，就好！”

熟悉的餐桌，熟悉的灯光，茉莉花的香气依旧浓郁。黄玉清和顾晞面对面坐着，彼此沉默而又充满渴望。

顾晞低头吃着碗里的饭，一块糖醋排骨能够吃一整顿。

“来，我特地去买的食材，你不能浪费啊！”黄玉清做的都是顾晞喜欢吃的，卤水鸡爪、糖醋排骨、辣椒炒肉，不一会顾晞的碗里的菜就堆成了小山峰。

顾晞甚是感动，心想：“是啊，这是她特意为自己准备的晚餐，自己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呢？”顾晞开始大口吃菜，不再拘谨得只扒拉着自己碗里的白饭。黄玉清反而停了下来，静静地注视着顾晞，开心地笑了。

“好吃。”顾晞说，她笑得像个孩子一样，这是她第一次在黄玉清面前敞开了吃。

黄玉清为了照顾顾晞的口味，一向不吃辣的她也在菜里加了一点点小辣椒，只是这对她自己来说，她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她吃了没多久，就受不了那股辣劲。顾晞也知道，黄玉清光吃青菜和喝汤，几碟肉基本上没怎么动。顾晞便更加不遗余力地去吃。

“你慢点吃，”黄玉清接着给顾晞夹菜，笑着说道：“你们不在，我一个人吃饭少了不少滋味。”

“滋味？”顾晞停下筷子，慢慢看向门后。那里原来贴着的十二条家规的位子，现在已是空空如也。

“吃饭不能说话；出门报备行踪；不能说谎；做错事情要主动认错；9点前必须完成所有作业；主动分担家务；不能向爸爸倾诉抱怨；至少培养2项有利于身心健康发展的兴趣爱好；不能随便带同学或者外人回家；不能养宠物；不能将负面情绪带回家里；所有事情必须经过妈妈同意。”顾晞回忆着，那稚嫩的笔迹，在日后被蒙上了多少层阴霾。

黄玉清顺着顾晞的目光望去，那个空荡荡的门后也同样承载着她的痛苦。

“撕啦，你说那里放什么好？”黄玉清笑着说。

“放一束桔梗花吧，干花！”顾晞答道，像蓄谋已久的小心思，完全不需要经过思考。

“还要......喝汤吗？”黄玉清问道，她惊讶地望着桌上快被清盘的菜碟，不敢相信瘦瘦弱弱的顾晞竟然能吃了这么多。

“你在禹市，没亏待自己吧？”黄玉清担心顾晞漂泊在外，吃不好睡不好的，却硬撑着不开口，脸色又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