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床上,只见一人将自己裹成一个团子,蜷缩在角落里。
他终是无奈的笑了,上前将被子掩好,而后自己倚在窗前。
岂知尚未坐稳便被她一个翻身,而后狠狠地拉到在床上。
他才恍然惊觉,她已睡了大半夜,可被子里却着实没有一点暖意,不由心疼的将她的手塞进自己的怀中。
许是感受到热源,她便整个人都蜷了进来,死死抱着他不愿撒手。
他不禁长叹了一口气,虽说两人都不太避讳,已同榻而眠多次,她竟真的将自己当成是柳下惠吗?
她的呼吸渐渐匀称,手脚也渐渐有了暖意。
姬榆觉得自己着实是做了一个美梦,初时觉得自己被困在寒潭冰窖中,任凭自己如何叫破嗓子也没有人来放她出去。
可不知不觉,冰窖便成了一个大暖炉,且还是一个又大有软的暖炉。
她无意识的用手摸着那个暖炉,可是摸着摸着,忽而渐渐清醒,当下终于意识到不对,鼻尖闻到淡淡的杜蘅香气。
摸的正欢快的手不禁停住,死死闭着眼睛不敢睁开,亦不敢动弹,浑然一副装死的模样。
“醒了?”
头顶声音忽而飘下,她头皮不禁有些发麻。
眼下该如何是好,继续装死吗?
可这样的做法,着实太脓包了些。
想到此,忽而觉得不对啊,明明睡之前是一个人在,他缘何会在自己房中。
总归不会是自己半夜梦游将他绑来,且还绑在自己床上的吧,既如此,便怪不得自己方才那般不客气的将他当成抱枕摸了一通。
于是十分坦然的睁开眼,悠然的道。
“醒了。”
而后十分自然的放开他,翻了个身,平躺着舒展开身体,慢悠悠的问。
“你怎么会在我的床上?”
他侧身支着脑袋,神情好似有些为难的意味。
“我本是打算来给你添个暖炉,岂知你就一把将我拉到床上。”
她不由睁大眼睛,是她将他拉到床上。
仔细打量着他,确实不曾脱掉外衣,且因叫上穿着鞋,故而整个人尚是斜躺着的。
莫非自己真就在睡得不省人事时,对他用了强?
老天,她都做了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推开我,还与我同榻而卧。”
此番被他这么一震慑,整个人显得有些心虚,因而说话间的气势,同方才比起来,亦是弱了不少。
他的唇角勾起,“我倒是想,可你整个人都蜷在我身上,我要怎么推。”
她死死瞪着他,“你若真的有心推,自然是能推得开的,不要想以此为借口唬我。”
他未说话,瞧着她这副模样,心下忽而觉得圆满,半晚时分心中计较的事情,竟消散了干净。
“嗯,因为我舍不得。”
原先凶狠瞪着的表情,许是因为全然不曾预料到是这样的回答,而渐渐柔和了几分,且瞧上去还有几分懵一般,整个人亦是僵在那。
“你是又在戏弄我吗?”
许久后,当找回神志,她开口问道。
“你怎么会这样想?”
她默了片刻,道。
“自然是因为,你从前经常戏弄我。”
他将她不安分拿出被子中的手,又拽了回来,再次放进自己怀中,姬榆简直看傻了。
睡着时,好似隐约也有这般感觉,有人将自己冰凉的双手放在他的怀中暖着,自己睡着时,他便是这样替自己暖的吗?
“你现在大可以试试,我是不是在戏弄你。”
他的眸子看着她,如星辰一般明亮。
“你不冰吗?”
她傻傻开口问道。
他挑起眉头淡笑,“这种时候才想起来我冰不冰,夜里乱踢被子的时候怎么不多想想。”
她忽而想起自己的那副睡姿,从前便没少被姑姑训斥过,女儿须有女儿家的品行,坐立寝居都应当端庄雅正。
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我从小便一个人睡,所以时常喜欢横着打滚。”
他揽着她,“无事,左右你睡着有了可以抱在怀里的人,便乖了不少,我倒不担心你睡姿不雅。”
终是放弃同他理论。
可饶是她如何想,都觉得命运着实诡异,想来初次在昭武亭与他同榻而眠时,尚且还会觉得不那么好意思,可当下,两人竟还能互相调侃揶揄。
“你今日的那身红衣,十分好看。”
她忽而想到,自到了碧莲十三天,不禁浊息排了一二,她还甚为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量竟长开了些,原先带来的衣物虽能将就着穿,可到底是不舒服的。
袭予见了,便让人送了几套衣服过来,据说都是之前召予姑娘不曾穿过,又未曾带走的。
想到召予,忽而又想到九河公子拿着酒壶独饮,看着她的面孔说他们真像。
“九河公子,同召予姑娘是不是……”
话说到嘴边,想着他也是当事人,这样直白的问下去,终是不太妥当。
他却独独开口。
“是。”
晨起,姬榆独坐在碧莲十三天的飞流瀑布下禅定静修,九河公子走去。
晨曦映照在他的脸上,显得面容越发的俊美。
纵然昨夜宿醉错将她认成召予,可当下一说清冷的神情与淡色的眸光,好似昨夜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一般。
“该镇魇了。”
她起身走了过去,问道。
“我该怎么做!”
他看着她,瞥了眼她身上的素袍,缓缓开口。
“将衣服脱下来。”
她大惊,简直不该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他转身,“只需将外衣脱下即可,镇魇之时,须有媒介将你我连接,你的贴身之物,可助我。”
终是松下一口气,有些忸怩的将外衣脱了去。
而后好似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这是召予的衣服,不是我的,有影响吗?”
他终是顿住了,片刻眼底便恢复一番沉寂,只淡淡到。
“无事。”
因此,姬榆便是越想越郁闷,便是袭予拉着在她身旁说了许久的话之后,她都未曾听进去。
“阿榆姐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她终于回过神来,只见袭予正拿着两把上好的笛同她问道。
“你说这两支笛,到底哪支更适合九河哥哥呢,你帮我挑一挑好不好。”
她接过两支笛,开口问道。
“袭予,召予姑娘同你无双哥哥和九河哥哥的事情,你是知晓的吧!”
她笑嘻嘻的凑到袭予跟前,用着平日里诓骗姬珩的模样。
袭予心下便有不好预感,不禁巴着嘴,淡淡到。
“这是族中的禁忌,我那日已经是不小心捅给你了,眼下,再无更多的事情可说。”
眼神间,好似还有着几分闪躲。
可越是这般越是能挑起她的好奇心,将自己方才做好的绿豆糕拿了出来,忍不住叹着气说。
“哎,原先多做了些糕,本想袭予一定喜欢,如今看来,也不尽然,我还是送去给你的无双哥哥吃吧。”
只见袭予巴巴的望着那盘糕,颇有一副望穿秋水的架势,竟十分的可怜。
姬榆不禁在心中淡笑,而后便做了一副要将糕端出去的模样。
“阿榆姐姐……”
衣襟的一角被人拉住。
“怎么,是想到什么更多的事情了吗?”
她闭着眼睛,狠下心说。
“好像想起了那么一两桩。”
姬榆看着她,一副坐等的架势。
袭予深吸一口气,说道。
“其实,召予姐姐最早是同九河哥哥有婚约的,可是不知道因何原因,在二人成婚前的半年,召予姐姐忽而提出了要解除婚约,并在不久后认识了无双哥哥,后面的事情,大抵也和你说过了。”
说到这,她偷偷的看了眼姬榆。
“九河哥哥当日解除婚约时,亦是十分痛快,因此族中当时虽是可惜,倒也无人置喙什么,可是后来召予姐姐一心要嫁给无双哥哥,且要请辞族中主司职务,如此行径,在族中可被视为叛出,故而后来便成了禁忌,再无人敢提起。”
姬榆有些讶然,想起那日的情形,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九河公子待召予并非无情,可是既然有情,又为何要那般痛快的解除婚约。
“九河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袭予瘪了瘪嘴,“你做什么对这些事情这般感兴趣。”
她不禁淡笑,小丫头倒是吃起醋了。
“自然是因为,我心悦你无双哥哥,于是便想打听清楚些,若是他敢对我不专。”
她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袭予看着她身后的人,面上一片诚挚的问。
“若他对你不转,阿榆姐姐是要如何呢?”
她嗯了一声,继续道。
“他若敢对我不专,我便用捆仙锁将他捆了,终年藏于我的殿中,日日只能看我一人,吃饭时看我,读书时看我,睡觉时也看我,直到让他再不敢三心二意,方可止。”
袭予不禁挑起眉头,甚有意味的看着她。
“哦,那是阿榆姐姐要对无双哥哥日日恩宠的意思喽。”
姬榆幌着着脑袋,心道,果真还是孩子好骗。
“也就这个意思吧,直到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才……”
她说的正起劲,一个转身,便看见那个站在自己身后,身着一袭白衣,腰间尚玉,面容俊美的好似仙者般的男子,那个她口中要折磨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