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寂静的夜色,只余平静而绵长的呼吸声。
他忽然睁开眼,嘴角不禁弯起,这么快就睡着了。
她就这样躺在他怀里,兴许是怕吵到他,还一直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不曾动弹。
脸上的笑意更浓,直从嘴角挂上眉梢。
他轻柔的将她的胳膊挪了挪,让她在自己怀里可以躺的更舒适些。
刚将她的身子挪开,她便整个人靠上来,像个八爪章鱼一样,紧紧的扒在他身上。
他整个人顿住,最后终于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当真是会折磨自己,说什么睡不着,眼下才真正是睡不着吧!
许是这个姿势并不太舒适,于是她又乱动了一番,最后终是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态。
于是便继续沉沉的睡着,不知梦了些什么,嘴角还有淡淡的微笑。
不知什么从她宽松的领口滑了出来,杠在二人之间,隐隐有些硌得慌。
他将那硌人之物取出,看了一眼,不禁又看了眼怀里的人。
心下立刻便有了思量,想到她醒来后若知晓得表情,嘴角更是不可抑制的弯起。
怀里的人睡的更是香甜,时不时还会发出几声傻笑。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眉眼,不知此刻她梦境里看到的是什么。
拿起那块玄心镜在手中摩挲,或许可以去她梦里看一看。
伸出手,将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中,玄心镜置于二人掌间,闭上眼入定梦中。
眼前的景象大有不同。
四周树木葱郁,灵气环绕。
眼前无了繁华的宫殿,倒是在山间错落出一幢幢精致的亭台楼宇。
他站在入山口的石阶前。
石阶边屹立着两头镇山之兽的石雕,旁边还守着两名弟子。
入口的石碑上,刻着三个字——青冥山。
仔细在脑海中搜索,却是不曾听闻有过这么一处玄门宗族。
走至石碑前,两名弟子毫无反应,他心中隐约有了某种猜测。
进入山中,畅通无阻,无任何人相阻,心中愈发笃定,在她的梦境里,别人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不要以为容与师兄关照你,你便在他心中有所不同,不过是师兄仁善,看你无父无母实在可怜,所以同情你罢了!”
一阵女子的争吵从不远处传来。
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碧衣与白衣的女子在林中的一处落石边争论。
或者可以说是碧衣女子一人在对着白衣姑娘怒喝。
白衣女子理都不理她,只低着头十分有兴趣的逗弄着兔子,不时的还从身侧摘几棵细嫩的灵草喂养着。
碧衣女子见她这样无视自己,气的实在不行,一掌击去。
倒并非是要打她,而是疾风一掌惊到了白衣女子手中的兔子。
两只兔子紧紧缩成一团,而后一溜烟的滚进洞里。
白衣女子追了几步,却还是未能抓住,忽而恼了,起身转头看向她。
君无双的嘴角不禁弯起,看着那清丽绝美的面容,眸子森寒冰冷,面上倒是一片沉静的正是姬榆。
看她这幅模样,应当是真的怒了。
只见她唇角弯起,靠近碧衣女子,轻声说。
“九月,你现在倒是越发长进了。”
碧衣女子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姬榆轻瞥她的脚步。
“你很成功的将我惹生气了,所以……”
脸上的笑意更浓。
“你,你想要做什么?”
一块石头猛然硌在她的脚后跟,阻止了她后退的步伐。
好似忽然想起前几次她这样看自己,不禁用有些颤抖的声音,毫无威慑力的警告着。
“你不要轻易动手,我告诉你,师傅一定……”
姬榆不耐的打断她。
“别那么多废话,能动手就别说话。方才你惹怒我的时候就应当做好被打的心理准备。”
她的眼眸里,不禁有了几分嘲讽之意。
“怎么,风光的时候就不想想身后事了吗?今天我就教你一个道理,这做人呢,要学会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九月看着她,嘴角泛着笑。
下一瞬,姬榆便看着她头顶树上的某个角落,颠了颠手中方才拾起的碎片。
再看了眼九月,忽而将手中的碎片朝树上一角扔去。
九月瑟缩着脖子,见并无反应,眼前的姬榆也只是悠闲地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
她轻轻咳了咳,整了整衣襟,想要找回方才的气势。
却听见嗡嗡的声响在耳边响起。
那是一大片黄蜂,正向她飞去。
惊慌失措之下,在顾不得平日最在意的仪容了,拼了命的发了疯的抱着头便逃窜了去。
容与方从山下历练赶回,恰好见到这一幕。
九月远远瞧见容与师兄,正想扑进他怀里哭诉,却见师兄不自觉的退后了两步,当下想到自己如今的样貌。
瞬间悔恨的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哭着逃着般的跑向了枫林苑。
姬榆看下容与师兄,眉眼漾开!
君无双亦顺着目光看去!
容与师兄上前,姬榆欢快的抱住他的胳膊,像儿时一样在他肩头蹭着撒娇。
“师兄这次历练半月有余,回来有没有给我带什么新鲜玩意?”
容与师兄敲了敲她的脑袋。
“一回来就看你捉弄人,我不在这些时日,没人约束你,倒是更加肆无忌惮了。”
姬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微微感到有几分疼痛。
“这件事不能都怪我,是她先招惹我的!”
说罢,又搂着他的胳膊,二人朝一处院落走去。
“师兄你是知道的,我从不主动欺负人,可一旦有人欺负我,我是一定要欺负回去的,不然如何对的起燕氏嫡传女弟子的身份呢!”
容与淡笑,这种情况,好似十分常见。
“这个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十分别致的绣帕赠予她!
姬榆接过,花纹当真别致,好像从前不曾见过,用色也很大胆,比起族中一贯素净的物什比起来,确实不一样。
“你从哪里得来的!”
容与不着声色的抚平被她扯乱的衣角,面色虽有几分宠溺,但仍旧是往日里一派仙风道骨的优雅气质。
“我救了一个花楼里的姑娘,她为了报恩,将此物赠予我,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便留下了。”
姬榆十分欢快的将帕子收进怀里。
“花楼是什么地方?卖花的吗?”
容与顿住了,忽然想到那天的场景,他在湖边向那对着姑娘无理的世家子击去一掌。
那男子大怒的冲他吼道,“哪里来的小白脸,竟敢管本大爷的闲事,还来抢我花楼里的姑娘。”
当日只是救了人,却并未问来花楼是做什么的!
他思索了片刻,总结道。
“应当是!”
君无双忽而无言的淡笑,突然有些明白她那样的性格是如何养成的,不怪乎自己如何表露心迹,她都无甚特殊反应。
且男女之妨也未看的太在意。
她一高兴再次将脑袋蹭到容与师兄的肩头。
即便知晓她无甚意识,但终归觉得她同别的男子那般亲近不合适。
姬榆忽而顿住,容与看着她傻愣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怎么了?”
她往身后看了一眼,摇摇头。
“无事!”
而后搂着容与的胳膊继续往回走,只是脑袋却不曾在他的肩头蹭。
回到房中,着实有些乏了,从桌上倒了杯水给自己,翻着心经,思忖着,或许可以先抄个几遍备着。
但终归是敌不过困意袭来。
走至屏风前,脱下外衣,挂在架子上。
然后是里衣的带子。
忽而一掌击出,君无双侧身躲过。
只是那蓝色袖口与掌锋擦过,划出一道口子,他站定,回头看向屏风之后的女子,正系上腰间长带,顺手拿起外衣披上,走了出来。
君无双望了一眼衣袖,只用了三成灵力,就有这样的力量,确实不错。
“从翠林我就察觉到你跟着我,说吧,你想要做什么?”
他眼中泛起涟漪,隐隐有几分诧异,转瞬却已恢复如常。
“你不认识我?”
她抬眸望去,十分陌生。
君无双望去,并不似假装,细细看向她。
如若说,从前召予与她相像九分,如今却是有六分。
虽然依旧是姬榆这个模样,但现实中的姬榆更清涩且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的模样。
梦境这般眉眼却长得更开,更清丽,且还有一两分成年女子的妩媚。
姬榆的眉眼抬起,眼里传达着疑问,示意她回答自己问题。
他十分平静的走到她身侧。
“看来,在梦中,你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皱起眉!
“梦?”
他点点头。
“那你是谁?”
她指着君无双问到。
他顺着她的指尖看向自己,复又抬眸看向她!
思忖了片刻,回答。
“我是你夫君!”
她定定看着他,再无人说话,周围一片寂静。
一秒,两秒,三秒……
握起屏风后的忘归一剑刺去。
君无双似早有察觉,一个转身便躲开,然尚未回身,便又是一剑刺过来。
“无耻之徒。”
姬榆脸上隐有怒意。
长风帐起,两侧的帷幔迎风飘曳,隔着屏风,只见两道人影在烛光的映照下穿梭博斗。
红烛上的火焰,在风的作用下猛烈摇曳着,终于在一阵猛烈疾风下瞬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