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林余生娶阿瑶姐姐,是谁的主意?是他自己的意思吗?”白浔至今还记得,五年前自己离开的那一天,林余生一路追在身后送她。
他一路追到了桃林里,最后被林家人拽了回去。当时,他哭得那么伤心,还说过会一直等她回来。
如今,她依着当年的承诺回来了,却发现誓言早已随风而散,而自己,竟没有理由责怪任何人。
夏织桃回头看她时,她已是两眼泪含泪,只得转过头假装没看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大家都以为你不会回来了,而且这些年林余生对姐姐很是照顾,如今……如今我和林书贤的婚期也快到了,所以只能先操办了他大哥的婚事。”
白浔拂袖擦去眼泪,拍拍夏织桃的手背,“我们是一家人,所以你们不用自责,若是我在家,看见阿瑶姐姐和余生哥哥他们两情相悦,我也会成全他们的。”
“嗯嗯,”夏织桃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你看看你长得这么漂亮,将来一定能找到一个比林余生更好的夫家的。”
白浔浅笑着没搭话,夏织桃说道:“你一定饿了吧?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找点吃的端进来!”
“好啊!”白浔点点头笑着,夏织桃开门出去的那一霎,她撇见了屋外站在人群之中的林余生。
他脸上的笑容,和当年陪她在桃花林里嬉戏玩耍时的那个少年一模一样,只是少年已经是别人的夫君了。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闭上了眼睛,忽然想起了风慕白,暗自庆幸今早自己真是太机灵了,没有带他一起回来,若是让他看见这一幕,自己还有什么脸做他的师父啊!
或许她从心底就很清楚,家里可能除了雯娘,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喜欢自己吧!
过了一会儿,“咯吱”一声,雯娘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饭菜,“好孩子,饿坏了吧?”
她的眼眶红红的,不知是不是因为舍不得夏织瑶出嫁,又或是有其他的缘故。
在白浔的记忆里,雯娘是个温柔且能干的女人,早些年夫君离世,她被夫家人赶回了夏家,哥哥夏秀才虽然答应她住在家里,可对她一直不好。
早年间夏秀才的夫人离开了家没了音讯,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雯娘在操持。
当年若不是有人给夏秀才留下一大包银子,他根本不会答应雯娘收留白浔。
“你这臭丫头,既然还活着,为什么我写信叫你回来的时候你不回来,也不回我的信?”雯娘一下子就哭了起来,在白浔记忆里,从前她也时常躲起来偷偷抹眼泪。
“如今木已成舟,你回来又能改变些什么?”
白浔鼻头酸酸的,将饭菜搁置在一边,伸手攀在雯娘腰肢上抱着她,不知是哭是笑,“没关系,我都不在意了,能见到你我就很开心了,雯娘,我不在的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好,我过得很好,难为你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心里还惦记着我。”雯娘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小时候哄她睡觉时一样。
白浔搂着她的腰肢,上面几乎没什么肉,手臂反而被她消瘦的骨头膈得生疼,她瘦成这样,怎么能算是过得好呢?
“对了,我这次回来,还给你带了很多银子,”白浔将桌子上的包袱打开,雯娘看着里面的银子,哭得越发伤心了。
见她如此,白浔将心中的疑问全都吞了下去,或许早就猜到答案了,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相信罢了。
当年村里来了一个游历道士,夏秀才和雯娘商量让白浔拜那道士为师,有朝一日等她学有所成,便可以去云清宫找她的亲生父亲。
白浔信了,纵有不舍,奈何舅舅和雯娘都很坚持,她只得含泪随那个道士离开。
可他们哪里知道,那个所谓的道长,根本就是骗子,离开村子没多远,就将她卖到了一个大户家里去做丫鬟。
每日不但要做各种苦活累活,还要忍受主人的责怪、刁难与打骂。
现在回想起来,一定是夏秀才觉得自己是家中的累赘,所以才逼迫雯娘将自己送走的吧!
白浔忍着没哭,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留了出来,雯娘伸手将她脸上的泪珠子擦了,将筷子递给她,紧紧握着她的手说道:“不管怎么说,你回来了就好,先吃点东西吧!”
“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会劝你舅舅让你住在家里。”
“好,”白浔接过筷子,碗里的菜吃了没几口,门外便有人来敲门。
雯娘走过去将门打开一条缝,看见门外站着的人是自己的哥哥夏秀才,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又怎么了?”
“我不找你,”夏秀才用力将门推开,站在门口的雯娘险些摔倒。
他进来后又将门关上,没给雯娘什么好脸色,待走到白浔身边时,脸上却堆满了笑容,这样的嘴脸让人觉得很厌恶。
“大侄女,够不够吃,不够吃就让雯娘再去给你拿点儿来?”
白浔放下碗筷,起身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多年不见,舅舅可还安好!”
“好好好!”夏秀才笑盈盈地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银子,又见白浔正盯着自己看,干咳了几声,竟对着她作揖鞠了一躬,“好孩子,今日委屈你了,就当是舅舅求你了,你就成全你阿瑶姐姐和余生那孩子吧!”
白浔扶夏秀才站正,勉强笑了笑,说道:“还请舅舅放宽心,我不会出去捣乱的。”
“那就好,那就好!”夏秀才很是欣慰地看着她,“对了,刚刚咱们家院子外面来了一个白衣少年,看他穿的衣服和气度,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贵公子。”
“他说是来找你的,现在就在院子里,今天是你姐姐大喜的日子,舅舅不想再节外生枝了,我看他那架势,怕是今日见不到你就不会走了,你快出去看看吧!
“白衣少年?”白浔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风慕白,急忙朝门口跑去,夏秀才大步上前拦住她,“等一下!”
“你这要是出去了,必定会见到林余生,我好不容易才让外面的人相信你是我们家的一个远方亲戚,舅舅希望你出去不要说漏嘴。”
“要是林余生问你,你务必要告诉他,虽然你也叫阿浔,但不是他等的那个阿浔!”
白浔看着眼前这个自称自己舅舅的男人,费尽心思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女儿下半生能得到幸福,虽然不认同他的做法,但她还是点头答应了。
推开门走出去,院子里的人全都抬头看着她,就像在看热闹一样。
人群中,风慕白风度翩翩撑着他的黑伞,一袭白衣不绝于世超凡脱俗,身边果然围了不少村里的女子。
只是他的眼里,似乎除了师父白浔之外,再也看不见其他人。
他穿过人群,绕过新郎和新娘朝她走来,另一只手从衣袖里伸出来,将手里的桃子递给她,轻声说道:“我亲手摘的,你尝尝看,这桃子真的很甜!”
白浔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接过他手里的桃子咬了一口,开心地笑了没想到他追到这儿来,竟然是为了给自己送桃子,真是个傻瓜。
殊不知,今早白浔下山之后,风慕白便一直隐身跟在她身后。
与他而言,这一生一世,好不容易才见到她,他又怎么会愿意再轻易与她分开。
“你是……”林余生推开自己的新娘夏织瑶,走到白浔身边,此时细细看着她,竟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走上前抓着她的胳膊,声音略微有些颤抖:“阿浔,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他很是激动,一时忘了身边的人,将白浔拉进怀里紧紧抱着,“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会死,你还活着是不是?”
“你……你认错人了!”白浔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双手,奈何他力气太大,怎么也甩不开他的手。
风慕白上前轻轻一拽,便将林余生扯了摔倒在地上。
白浔看得出,风慕白已经很克制自己的力气了,毕竟他是一个仅用一根手指就能使一只大妖灰飞烟灭的人。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夏织瑶跑过来将林余生从地上扶起来,看见林余生的嘴角挂着一丝血渍,很是担心,“余生,你没事吧?”
“你看看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事?你带回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看看都让余生流血了!”夏织瑶一脸怨恨地看着白浔,若不是觊觎站在白浔身边的风慕白,她可能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
林余生推开她,看着白浔,眼中带泪,嘴角含笑,再看看她身旁的这个不速之客,说道:“阿浔,你是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可是你不知道,我是被他们骗了,我上了他们的当,所以才会答应娶你姐姐,其实我……”
“不重要了,”白浔走到桌子边倒了两酒杯,一杯自己拿着,一杯递给林余生,“今天是你和阿瑶姐姐的大喜之日,恭喜你们。”
白浔见到林余生摔在地上时,心里竟没有多少感触,而且也不责怪风慕白伤了他。
或许是因为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喜欢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