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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气这东西,蓝都都仿佛从来没拥有过,而它捉弄你的时候,招呼也不打。

蓝都都将额头顶在厚重的大门上,纤细的手指夹着一张门卡。脊背一阵阵冷汗,额前的汗顺着两鬓一直流淌到粉白的脖颈,被锁骨挡住。两根锁骨仿佛打上了高光,透着光泽。

十七层,沈先生的私人会所,没人会来。她胸腔内心脏跳的厉害,手指颤抖着举着门卡。

“嘀”,门开了,她压着把手进门去。

顾不上开灯,踉跄着摸到隐蔽的休息室,打开暗光,溜进浴室,一手捞过花洒,另一手迫不及待的打开冷水,照着脑袋就浇了上去。

“粉红炸弹”果然名不虚传。蓝都都感受到凉意,却依然压不住身体里的燥热。

敏姐说,“粉红炸弹”这杯酒,整个“蓝钻”的压箱宝,谁中谁完蛋。

蓝都都有些茫然的坐在浴缸里,手里举着依然“哗哗”作响的花洒,兜头浇着,全身已经湿透。

……

沈庭迈进十七楼,时间还早,他约了人来。白昱跟在他身后,出电梯的一刻,快步迈到他前面去开门。

门卡刷了一下,没有预想中“嘀”的那声。

白昱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沈庭一手插在裤兜里,更显得一双腿笔直修长,他看了大门一眼。

白昱不多话,只伸手示意沈庭等一下,一手去推门,另一手摸到后腰。

门被推开了。

蓝都都进门急得很,没有反手关上。

沈庭扯了扯嘴角,轻轻搭上白昱的肩膀,白昱回头。

“庭少,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沈庭微笑,声音低沉却生机勃勃,“我喜欢送上门的。”

说完将白昱拉到自己身后,只身进了门。

外间的办公室铺了加厚地毯,即便有人在这里被打死也不会发出很大的动静。

里面套间是个休息室,门缝里有微弱的灯光,还有些若有若无的水声。

白昱亦步亦趋跟在沈庭身后。

沈庭快速的看了一眼办公室,心里有些困惑,随后踱到休息室门前,慢慢打开门。

眼角抬了抬。

浴室是透明玻璃围出来的,一个女孩子,背影纤弱,坐在浴缸里,朝身上猛浇水。

沈庭微怔,随后走过去查看。

白昱扫了一眼里面情形,转身,抬手呼叫:“安妮,过来。”

沈庭能想象,他的远征集团短短两年跻身凤城龙头,很多人对他极为感兴趣,明着暗着投其所好,想要依附拉拢,讨好他的手段层出不穷。

只是这次,送到“蓝钻”来?颇有些碰运气吧。他极少来“蓝钻”,即便是来也都有事,来去匆匆,不做停留。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不好这一口。

玻璃门被缓慢的推开,蓝都都察觉身后有动静,但碍于头疼心悸,只能悠然的回身扭头。一双萃如星辰的眼睛迷茫的看过去。

一个穿白衬衫西装裤的高大男人按着门把手探进半个身体,身材挺拔,脸色不明,衬衫的袖子略微挽起,露出肌肉紧绷的前臂,麦色的皮肤。带着一丝美感,又有些飒爽的气息。

蓝都都就这样看呆了,眨了眨眼,所以她这是……被抓现行了?!

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遍,最后停留在她脸上,仿佛很是意外。

蓝都都已经被心火烧透,什么都不在意,挥了挥手,“先生……我就是,暂时,借用一下……是不是你要用?需要……我起来吗?”

沈庭瞥一眼门外的白昱,走到浴缸旁边,一脚后撤了半步,蹲下身来,视线与蓝都都平齐。

黄橙橙的灯光下,这个男人眼神温柔的仿佛一道暖阳。他伸手拿走了蓝都都手里的花洒,看着她的眼睛,似乎灼热起来。

“你叫什么?”他问。

“蓝……都都。”她的水源没有了,湿哒哒的头发铺在肩膀,四肢百骸叫嚣着要爆发,眼睛盯着沈庭的唇角。

这个年轻俊美的男人,优雅里带着痞气,仿佛在极力压抑什么,唇角勾了勾。

蓝都都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冰凉的手摸到他脸上,他的脸干燥温热。

咽了下口水,她噘着嘴凑到男人唇边,小心翼翼,慢慢的盖上男人的唇。

下一瞬,自己却被一双手从浴缸里捞了出来,“哗啦”一声,沈庭将她抱在怀里,转身放到了洗手台上。

这股子狠厉劲,好像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很快,所有的意识都离开了她。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地毯上,卧室里极安静,蓝都都感觉有人在拍她的脸。

“小妹妹,醒一醒!”

头疼欲裂,四肢无力。蓝都都茫然睁开眼,被阳光刺痛后赶紧捂住。

“醒了就好。”陌生的女声说道。

蓝都都眯着眼睛,坐起来。熟悉的环境……这不是,沈先生的,休息室?!

她在“蓝钻”打工,夜班负责十六、十七两层的清洁,因为是沈先生的私人楼层,基本没人来,倒是不累。这间休息室她每天都来清洁,熟悉的闭着眼睛也能进来。

所以,她怎么会睡在这里?

蓝都都抓了抓头发,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衣服,棉线T,牛仔裤,白球鞋东倒西歪在地毯上,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还有一股酒味。

啊,想起来了,敏姐被一堆男人劝喝酒,她见义勇为挡了一杯。而且包间的客人说,喝了那一杯就买下她当晚所有的订单。

然后……就记不清了,到底订单买了没,一单的提成可不少呢。

安妮眯了眯眼。

正襟危坐的女孩看起来也就十八岁,俏生生的小脸带着宿醉的苍白,身量纤瘦,长发虽然乱糟糟的,但压不住那一丝少女的甜,水果一般。

蓝都都终于回神,看着站在床前冰块一样的安妮。

“姐姐……我,怎么会在这里啊?”

安妮一身黑色正装,过膝裙,抱着膀子盯了都都一会儿,“你觉得呢?”

都都继续抓头发,“我,我,真不记得了。”看着安妮脸色转阴,立刻起身,掀开薄被去穿鞋,边穿边急忙道,“不过,我一定是有原因的。我,等会儿把这里的床品全部换新的,地毯也会洗一遍。”

穿好鞋,直起身,捏着T恤衣角,眼睛里全是真诚,“完全不会给沈先生发现!”

安妮无声望天,他已经知道了好吗。

都都看了会儿她脸色,伸出三个指头,“我发誓,我绝对会打扫的很干净!一点痕迹也不留!请你,不要告诉我经理好吗?我好容易找到一份工作,我,挺需要钱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有些怯生生。

安妮再次打量她一遍,女孩子眼睛清澈见底,是真的慌张,手指一直在搓衣角,脸很红,耳朵尖也粉粉的。

“知道我是谁?”安妮问。

蓝都都咬咬下唇,眼睛垂了垂,复又抬起来,看着安妮,“知道。”

安妮讶异,“哦?”

“你是,沈先生的助理。”蓝都都声音弱弱,她在“蓝钻”打工也快一个月了,见过安妮一次,她跟在沈先生身后出入“蓝钻”。

沈先生每次来都乘专线电梯直达顶层,她见过一个背影,坚定挺拔,走的极快,可能是腿太长的缘故吧。

“好的很。”安妮说。

都都回神,“姐姐……”

“我叫安妮。”

“安妮姐姐……”

安妮闭了闭眼,她免疫一切美好的东西,但好像对蓝都都有些无力招架。庭少果然是喜欢虐自己。

“安妮姐姐……”都都鼓足勇气,“我,就是,绝对不会有下次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昨晚上喝了一杯酒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安妮睇她一眼。

女孩大约以为只是喝醉了,跑错了房间就睡了一夜这么简单。

她却清楚怎么回事,喝了一杯米药,碰巧庭少又有事过来。安妮奇怪的是,庭少万年老冰山,这次竟然没忍住。她赶到的时候庭少没让她进,只叫她从门缝递进去一支药,是促醒剂,这东西多少对米药有些效果。

然后,她和白昱在门外等了很久,才见庭少换了身衣服出来。

两人当时对视一眼,眼神里的东西太复杂,一言难尽。

再然后,就是庭少吩咐她在这里等这女孩醒,确认她安全。

安妮看蓝都都这样子,想来庭少与她是没走到最后一步的吧?!

她进来时,女孩还没醒,但身上没有明显的痕迹。安妮仔细检查过她,确实没有。

安妮对沈庭的佩服更上一层楼。这样美好的女孩,能忍住的,绝对是极少数。

但她还是要再次确认一下,“你身上还有什么不舒服吗?”安妮问。

蓝都都摸了摸头,“有点头疼。”

“还有呢?别的地方呢?”

“别的……”活动了一下,“没有了。”

安妮抬抬眉,“那好,把这里,”指了指满是褶皱的床,“收拾好,床品洗干净。”

这床很乱,安妮想象了一下庭少充满爆发力的身体,又看了蓝都都一眼,“你确定没别的不舒服?”

蓝都都捏了捏胳膊,动了动腿,好像腰有些酸痛,像被拧了似的,但没好意思说,依旧坚定的摇了摇头。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安妮不再说什么,转身要走。

“安妮姐姐……”蓝都都叫住她。

安妮回头。

“那,我说的事……”

一双大眼怯怯的,安妮很想捏爆她的脸,这么美好的女孩,虐起来一定很爽。

“我不会说的。”冷冷丢下这句,开门走了。

蓝都都看着她背影被挡在大门外,才重重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慢慢坐到床边。

唉,人生好艰难啊。

忽然想起来什么,蓝都都站起来,四处找手机,终于在角落找到了。

“哎?我明明设了密码的,怎么没了?”蓝都都想了想,先不管了,找到电话记录。

12个未接!

她扁了扁嘴,打了过去。

“都都!你怎么不接我电话,一晚上跑哪里去了,急死我了都!”奶奶的声音洪亮刺耳。蓝都都将手机离开耳朵一段距离。

“奶奶,我昨晚上工作了一个通宵呢,上班不让带手机的呀。”都都诚恳道。

“怎么会的?”大约是没听出异常,已经相信了,“平时不都下半夜就回家了,你这个工作太累了,还是不要做了。”

“昨天周末,客人很多,后厨忙不过来,我一直在帮忙。不累的,夜班挣得多。”

“那也太辛苦了,还是不要做了。现在下班了吗?我做些鸡丝面,你快回来吃。”

“啊,现在……”蓝都都看了看乱成一团的床,“一个小时就回去。”半个小时清扫,半个小时坐公交,换下来的床品晚上再来洗,现在先回家,别叫奶奶担心。

揣好手机,将床品撤下来,从衣橱里拿出新的换上,新床品一股清新的阳光味道。

换下来的被单似乎带着些烟草的味道,蓝都都又凑近鼻尖闻了闻,确实有淡淡的烟草味道。以前有过吗?她回想了一下,以前每天来清洁,好像不记得有这个味道。

安妮姐姐抽烟?

有可能。

蓝都都懒得想那么多,只要她不去告诉经理就好,她不至于被开除,再干一个月就能凑够一年的学费了。

她跑进洗手间,将乱糟糟的头发用手指梳了梳,在头顶扎了个丸子头,将洗手台和浴缸仔细擦洗干净。

浴缸里有水痕,似乎用过。

做完这些,将旧床品叠好,放到衣橱最底层,等晚上再来洗,顺便刷地毯。

刚才看到床旁的加厚地毯被踩了好多脚印。这样的话,晚上工作还很多呢。

蓝都都一边想,又看了一眼整个休息室,确认没什么问题了,这才关门出去。

沈庭唇角噙笑,看着电脑上的画面,监控定格在蓝都都关门的瞬间。

一双眼睛,即使在监控里,都熠熠生辉,如此明亮。

沈庭修长手指若无其事的敲打桌面,手指有薄茧,常年握抢磨出来的。他默默念了两遍,“蓝都都,蓝都都。”

竟然抿唇笑了。

昨晚的事,白昱稍微一查就很清晰。

蓝都都高三毕业,考入凤城大学金融系。她没有双亲,跟奶奶居住,没有收入,暑假想着打工挣学费。

说没有收入是不对的,沈庭以私人名义,从她十二岁开始资助她。她名下有一个专门的基金账户,沈庭每年划过去一笔钱,很多。到目前为止,还有很可观的一笔余额。

为什么她会出来打工呢,她明明知道有这一笔钱的存在,只是不知道是谁汇入的而已。

而昨晚,蓝都都是想向某个包厢的客人推荐酒品,她的小姐妹被劝酒,她看不过去,挡了一杯,大名鼎鼎的“粉红炸弹”。

感觉不对,还不算很傻,怕留在包厢里吃亏,跑到十七层躲起来。她每天的工作除了在下面包厢推销酒品挣提成,主要是负责在十六层和十七层的保洁。所以她有十七层的门卡。

只是不巧,昨晚沈庭恰好去了“蓝钻”。

或者说,是太巧,沈庭去了。

“庭少,安妮来了。”白昱推门说。

沈庭合上电脑,“叫她进来。”

安妮拿着一个黑色皮箱,放到沈庭桌上,随后退后一步,双手负在腰后,一手握住手腕,标准的军人站姿。

沈庭不看桌上的东西,只问,“她怎么样了?”

白昱抬眼看了看安妮,安妮微怔,弱不可查的歪头。这表示她短路了。

等了三秒,她反应过来,“蓝,都都?”

沈庭但笑不语,修长手指抚着下巴。

“她?还……”活着?俩字被安妮咽下,“挺好。”

沈庭垂眼,盖住了眼里的笑意,单手打开黑色皮箱,看了看里面闪着冷冽金属光泽的东西,手指抚摸上去。

眼睛里的笑意逐渐淡去,他是一个天生冷血的人,骨子里带着些狠厉,极少冲动,喜欢血腥。那些不见天日的过往,他回想起来,只有一抹暖阳值得他珍惜。

那个女孩,竟然让他这样意外的遇到。

“啪”的合上皮箱,“你去安排吧。”

蓝都都坐公交回到家,已经十一点了。旧小区的一楼,前面带了一个很小的院子,奶奶在门口等着。

“你这孩子!”老人家个子不高,六十多岁还算健康,花白头发打理的一丝不乱。“怎么才回来!”语气带着嗔怒,眼里流淌着关心。

蓝都都扯了扯领口,“热死了,渴死了,奶奶,你不热的呀?站门口做什么?”边说着边往屋里走。

奶奶跟着进屋,都都自己倒了一杯水喝起来,差点呛到。

“急什么急什么,慢点喝。”奶奶手里握着一把蒲扇给她扇风。“累不累啊?”

“不累!”都都抹了一把嘴,“饿了。”

“面做好了,你先去吃,大约都凉了。”奶奶往厨房走,半路回头,“你这衣服,怎么皱成这样?”

像是洗了没展开晾。

都都低头看了一眼,“揉皱了,上班要换衣服的嘛。面呢?”

“在厨房。”奶奶成功被转移注意力。

“奶奶你吃了吗?”都都坐到餐桌旁,拿起筷子吃起来。

她从小教养极好,即使很饿也细嚼慢咽,吃饭绝不说话。

奶奶坐到她对面,给她摇蒲扇,“我吃过了。你这孩子,不回家跟我说一声的呀。”

都都咽下嘴里的食物,喝了口水,“就是太忙了,忘了,以后不会。”

“还是不要做这个工作了,换一份工作吧,你这么漂亮,在那种地方,我总是担心。”

“奶奶,这个工作就是临时的,离开学还有一个月,哪个工作会给我做一个月啊?你放心,我就做保洁和后厨,谁都见不到的。再说了,真的挣很多。”

都都还有一个原因,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这么多年资助她的那个人是沈庭。奶奶说,远征集团的总裁跟她爸爸是故交。但是沈庭今年也就才二十六岁,怎么可能跟她爸爸是故交?远征的上一任总裁是沈平,年纪跟爸爸倒是相仿。但如果是故交,为什么从不来看奶奶和她。而且她三年前去基金会询问过,汇款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沈庭的名字。沈庭两年前才回国,之前一直在国外,为什么会给她汇钱呢?

她知道“蓝钻”是远征的产业,她想见见沈庭。

“没必要这么累的,你的基金二十岁就可以交给你自己了。”奶奶说着,眼睛有些发红。

儿子破产跳楼的时候,留了一个基金给都都,要二十周岁才可以交给她。想到过往,她的都都也是公主一样被宠爱的孩子呀。

都都再次咽下食物,喝了口水,“奶奶,那是爸爸留下给你养老的,我现在有能力挣钱,不会动基金的。”

“啧,你这孩子,这么犟呢,那是你爸爸留给你念书的。”

“奶奶!”都都放下筷子,“我长大了,有能力自己挣钱,即使没有那些钱,我也可以照顾好自己和你,你相信我!那些钱,不到非不得已,我是不会用的。”她脸色发红,眼神坚定,咬着下唇,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

奶奶声音软下来,“奶奶知道,你怨你爸爸,他抛下咱们……”

“奶奶,你不要说了,我没怨他,他是为了我们好,我知道。”都都没了食欲,看着碗里的面,眼睛发涩。

爸爸破产跳楼,公司清盘,基金是以蓝都都已故的妈妈名字设立的,这才保全了。他到死都还是想着女儿。

都都从不怨恨他,她十二岁从云端跌落,生活从极度奢靡到清贫如洗,她不觉得苦。她只是有时候在想,若是爸爸还在身边,会不会那些要过不下去的日子会好一些。

奶奶叹了口气,“不说了不说了,你一晚没睡,去睡会儿吧。把面吃光啊,别浪费。”都都性子倔,她知道。不再劝了,起身起去客厅看电视。

都都看着奶奶已经有些佝偻的背影,眼睛酸起来,有些亮晶晶的东西在低头的瞬间低落到碗里。她无声的拿起筷子,把碗里的面吃的干干净净,起身洗了碗,换下衣服洗了晾起来,这才回小卧室躺下。

头疼好多了,赶紧睡觉,晚上还有好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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