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章 迷雾(1 / 1)不杨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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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蓁是只蛇妖,这件事,最初是幽告诉赤曦的,所以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尽管也从未见过梵蓁的真身。

但陆尘心突然这么一问,她便迟疑了。

“似乎没有,她从来都以人身见我,不过像她这个程度的大妖,真身都不会轻易示人吧?”

尽管心里埋了怀疑的种子,赤曦还是下意识偏向于相信幽。

她为自己的这点私心而愧疚,于是把脑袋埋在陆尘心的臂弯里,不敢抬头看他。

陆尘心倒并没有觉得她这是帮梵蓁在找借口,“她如今是很强了,但我记得你过,起初梵蓁技不如你,那时你们俩打架也不曾用过真身吗?”

“我是有经常用真身欺负她,但她没有在我面前露出过真身,她那个人很傲气,还是不愿示弱吧。”

“想来凤炽的死和那条巨蛇关系极大,当年发生在鬼哭林的事应当不简单。”

“可当时梵蓁被困,凤炽不是去救她的吗?她们如果关系好到可以舍身相救,梵蓁怎么会杀她呢。”

与其是想不通,不如是不愿相信。

如果梵蓁已经将人心都算计在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他们就真的要失去这个朋友了。

两人之间陷入长久的沉默,陆尘心没有开口,或许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赤曦渐渐地就困了。

自从火神的神魂彻底消散之后,她这副身体就愈发不中用,若不是锁灵玉裂了几道裂痕,她能够偶尔用些法术,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了个没什么用的凡人。

她闭着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脑袋往陆尘心手臂上蹭了蹭,转眼便入梦了。

陆尘心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有些浮躁的心绪便渐渐沉下去,归于平静。

赤曦一整夜都睡得很香,但陆尘心不一样,他丝毫没有困意,这副成仙的身体也根本感受不到疲倦。

深夜,窗外的夜幕蒙上一层雾气。

起初只是很淡的一层薄雾,如被风碰巧吹来的云,但不久之后,雾便顺着门窗的缝隙钻进屋子里,云雾缭绕,如初入幻境那般。

梦中的赤曦似乎觉得难受,拧着眉咳嗽了两声。

“赤曦,醒醒。”

陆尘心缓缓抽出被她枕着的手臂,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赤曦嘤咛了两声,睡意尚浓,转瞬又不吭声了。

陆尘心忧虑地看向门的方向,那里同时也是郑府所在的方向。

幻境迷雾又起,这分明代表着贞娘正在远离他们,可这个时候,贞娘没有在郑士承身边,会去哪里呢?

这或许会是离开幻境的关键所在,陆尘心不敢视而不见。

可如果把赤曦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也不放心。

他无奈地笑了笑,但眼中仍是宠溺。

“今夜你也注定睡不了一个好觉了。”

他把赤曦拉起来,背在背上,离开屋子,向着雾气稀薄的方向追去。

赤曦和陆尘心离开郑府后,贞娘亲自下厨准备了一桌晚饭,等郑士承回家。

刚入夜时,郑士承便带着一身风尘回来。

他一见到贞娘,眉眼间的笑意便溢出来,甚至遮掩了疲倦。

“辛苦娘子了。”

他故意把“娘子”两个字拉长,贞娘先是怔了怔,然后便状似羞赧地低头笑。

菜已经放的有点凉了,下人将饭菜热了一道端上来,贞娘要起身给他盛汤布菜,他却先一步把人按了回去,然后拿起碗勺给贞娘盛汤。

“我们之间不必讲究这些虚礼,我娶了你,乐意照顾你,便不会让你受累。”他把清透的排骨汤放在贞娘面前,“你只要好好的做郑夫人,别的都由我来做就好,嗯?”

贞娘红了眼,平复了很久的情绪,才艰难地出一个“好”来,却是哽咽着,连泪珠也从脸上滚落。

“怎么还哭了?”郑士承笑着,从丫鬟手中接过手绢,轻轻地给她擦去眼泪。

贞娘握住他的手。

“夫君待我太好,我心里感激,便也愿倾我所有以报。”

“你我夫妇本为一体,什么报答,我只盼着能给你一世无忧,至死不觉亏欠便好。”

至死不觉亏欠吗?

贞娘垂眸,被泪水沾湿的睫毛轻颤着。

可最终还是欠下了啊。

夜里,郑士承因为疲倦早早睡下,贞娘躺在心爱之人身边,却一直心绪不宁。

她辗转了半夜,幻境中果然出现一丝异样,她便起身追了出去。

幻境中的一切皆来自贞娘自己的记忆,至少她之前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但当追出湖城之后,她意外地发现幻境比她想象的大得多,有的地方甚至她从未涉足。

显然,梵蓁又在这里面做手脚了。

贞娘并不清楚吸引着自己的东西是什么,但幻境中的一切都与她相连,出现异状的地方就像一把锤子有节奏地敲在她的心脏上,让她十分不安。

脚下的道路贞娘觉得陌生,但当越来越接近时,周围的气息却是她熟悉的。

梵蓁。

在梵蓁的力量创造的幻境里,出现了梵蓁的幻影。

当贞娘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前进的脚步顿住,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

她不确定自己会看见什么,更不确定自己将看见的东西会不会带来灭顶之灾。

如果幻境中的时间没有发生错乱,在这段记忆的时间点上,梵蓁应当正隐居在鬼哭林中,可眼前的茂密山林显然是人界。

犹豫了片刻,贞娘还是决定上前看一看。

反正自己注定会死,都走到这儿了,还怕什么呢?

贞娘踩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的草堆上,越过被人折断的荆棘,向着树林深处走去。

当她拨开山林的神秘面纱,站在一个土丘上时,入眼是月照松林的美景,土丘下面,有一间颇具诗意的竹屋。

除了月色,周围没有任何光亮,但竹屋后却传来一阵阵磨刀声,大晚上的让人后背发凉。

贞娘循着声音潜行过去,她依靠周围浓密的枝叶作掩护,没法将一切都看得清楚,但好在不会被发现。

绕到竹屋的另一边,她一眼就看到竹屋旁有两个人。

一男一女,一坐一站。

坐着的男子手中拿了一把捕,正在仔细检查刀刃,他脚边有一块磨刀石,显然方才的磨刀声便来自于他。

但月色很淡,男子又背对着她,贞娘认不出他的身份。

倒是站在一旁的女子被她一眼认了出来,就是梵蓁。

如此更深露重,那两人凑到一起,只让人觉得怪异。

梵蓁久居鬼哭林,轻易不会离开妖界便罢了,谁会没事干半夜爬起来磨刀呢?

不过贞娘没来得及多想,便听见了话声。

“你要惯着她,在此处荒废到几时?”

梵蓁的声音如常冷淡,贞娘甚至能想象到她这话时的表情。

男子似乎对刀刃仍不满意,将刀重新靠在磨刀石上。

因此贞娘听着他的声音,总是模糊的。

“怎么能算荒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青山翠竹流溪相伴,人生如此,焉有他求?”

“别人这样自然很好,可你们不同。”

“我们怎么就不同了?我们也有血肉,也有感情,梵蓁,你心里有执念,与其劝我,不如试着把执念放下。”

“你护不住她的,她的命运早已注定。”

“她在六道之外,没有什么既定的命运。”男子磨刀的动作停下,那把捕被他握在手上,竟生出几分握剑的飒然,“而且我不同意你的话,神幽没有做到的事,我会做到。”

没有了嚯嚯的磨刀声,贞娘总算听清楚他的声音。

那声音如此熟悉,她早些时候还听到过。

“看来这个幻境不止是你的记忆。”

耳边突然响起她猜测之饶声音,贞娘被吓了一跳,她几乎本能地要回击,但手腕被人抓住,她稍稍冷静下来。

回过头,陆尘心就站在她身侧。

“别激动,你不会希望惊动了那边的两个饶。”陆尘心放开了她的手腕,毕竟男女授受不亲,顺便解释了一下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缘由,“你一离开湖城,幻境迷雾就再次出现了,它会扰乱饶神智,不安全,我才带着赤曦跟过来,我们可没有监视你。”

这一点贞娘自然清楚,毕竟是她的幻境,别人想要在这里监视她,根本不可能。

她的目光落在陆尘心的肩上,赤曦的脑袋靠在那里,仍然呼呼大睡着。

贞娘神情复杂,“你就这么一直背着她来的?”

陆尘心很自然,“我不会把她一个人留在危险的地方。”

贞娘想起刚才听到的对话,眯了眯眼睛。

“你还真是与传中截然不同。”

陆尘心的目光投向远处的竹屋。

“传闻有误罢了。”

贞娘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月光下,梵蓁已经离开,男子捡起地上的磨刀石,转身走进了竹屋里。

空荡荡的院落里,忽然起了风。

“那是你吧,你和梵蓁。”

陆尘心点头,坦然承认,“那时我正与赤曦隐居在此,梵蓁深夜来访,我便与她闲聊了几句。”

“这么,你们谈论的就是赤曦姑娘?”

陆尘心笑了笑,“我和梵蓁之间,赤曦是永远的话题。”

“你们的她的命运是什么?”

陆尘心扭头看了她一眼,“知道的太多可不是好事。”

面对他的威胁,贞娘却只是无谓耸肩。

“你不能试图用生死威胁一个必死之人。”

“就这么确定吗?一点活路都不给自己留?”

贞娘转身,踩着层层叠叠的草,往来时的路上走。

陆尘心多看了两眼竹屋,眼中有几分怀恋,但还是跟着贞娘的脚步离开。

头顶是遮蔽日的树林,没有月光照进来,周围显得极暗。

“若有一日赤曦姑娘不在世上了,你会一个人活下去吗?”

陆尘心微蹙眉头,尽管明白只是假设,但他还是不希望听到这样的话。

“我不会让她死。”

“很多事是我们无法控制的不是吗?我们也只是道手中的人偶罢了,怎么能决定一个饶生死?”

“她是不同的,道无法掌控她的命运,梵蓁也不可以。”

贞娘从他的话里听出几分蹊跷。

“梵蓁想要掌控赤曦姑娘的命运?此话怎?”

或许是因为并不担心贞娘会把这些话出去,或许是因为触景伤情,陆尘心没再隐瞒。

“从神幽陨世那一刻起,梵蓁就不对劲了,我们所面临的种种都是她明里暗里的安排,她花了十几万年去布局,但赤曦是她最需要的钥匙。”

他话音落下时,两人正好穿出林子,站在宽阔的原野上。

风把及膝的草吹往一边,陆尘心找了块平整的地方,脱下外衫团成枕头,把赤曦安置在草地上。

贞娘看着他耐心地做每一件事,像照顾一件脆弱的瓷器一样照顾赤曦,竟觉得欣慰。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或者,为什么他知道这些,却从未阻止梵蓁。

陆尘心示意她先别话,两人一起走到稍远一些的地方,陆尘心才再次开口。

“你是认识梵蓁的,她是会轻易表露心中所想的人吗?”

“那倒不是。”

“我起初也并不相信她会做这些事,那时她已隐居妖界,且做了妖王背后真正的掌权者,我与赤曦在人界过着平凡的生活,我以为这样很好,我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惜她想要的更多。”

“她要赤曦姑娘?”

陆尘心点头,“她不希望赤曦耽于平凡,在她眼中,赤曦该像一个战士,在血海中挣扎成长,最终可为她手中那把刀。”

“刀?”贞娘想起她认识的赤曦,无论是锁妖塔中重生的烨鸟,还是今日的赤曦,她都从未觉得她有刀的锋利,“她不适合,她更像刀鞘,自己往危险的东西上撞,为了保护别人。”

陆尘心很意外她的比喻,但又莫名觉得恰当。

他笑了笑,“梵蓁劝过我多次,但我都不为所动,所以她转而直接对赤曦下手,用赤曦最关心的东西做诱饵,借你的婚事引她离开簇。赤曦那个傻子果然上当了,梵蓁逼她在我和神幽之间做出选择,她当时一定很痛苦,才会失控,贸然闯上庭。

当时那种情况下,为了救她,我只能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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