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00章 心愿(1 / 1)不杨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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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曦和陆尘心还是离开了郑府。

在赤曦看来,原本已逃离了鬼哭林的贞娘竟愿意重新借助梵蓁的力量构筑这个幻境,一定是有十分放不下的执念吧。

她心里也有执念,便有些理解贞娘的心情。

她站在郑府门前的台阶上,还不忘仰头看清朗的夜空。

与上次不一样,这一次的婚礼没有异变的天象,没有流言蜚语,没有怀疑诋毁。

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日子里,贞娘以自己最好的样子嫁给了最心爱的男子,这该是一桩人间美事,不该被破坏的。

&ld;她也算是了了心愿吧。&rd;赤曦喃喃出声。

走在前面的陆尘心闻声回头,便看见她停在台阶上,仰着头,身子轻轻摇晃,像是开在悬崖上被风吹动的一枝花。

&ld;如果只是想再嫁一次,未免太大费周章。&rd;

&ld;尘心,你做过女子吗?&rd;

陆尘心一怔,&ld;什么?&rd;

赤曦转而笑开,漂亮的眼如一枚细长窈窕的花瓣。

&ld;我曾经也不明白,为何人族的女子那么在意承诺,在意婚礼,在意名分,甚至不惜为此忍受不公。&rd;

赤曦一脚踩下台阶,走到他身边。

&ld;后来我在人界游历,遇到过很多有意思的女子,她们明明那么好,最终还是被困在情爱的囚笼里。&rd;

&ld;你知道吗?自古以来,男子总是站在掌权者的位置,无论在人界还是天庭,通通如此。我起初很为此不平,直到我遇到那些女子,有一日我忽然就懂了,女子并非是哪里不如男子,事实恰恰相反,她们有多于男子的东西,感情。太充沛的感情往往会影响人的判断,无法做出理智的决定。&rd;

她回头,看向身后华丽宏伟的府邸。

&ld;就像贞娘,她在锁妖塔里的时候是最聪明的那一个,可如今她在做一件傻事,哪怕明知会送命,她还是做了。&rd;

赤曦的语气有些失落,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对贞娘感到惋惜,还是为这世间所有重情的女子感到悲哀。

陆尘心或许不曾明白,贞娘可以为郑士承开启这个幻境,一个女子可以为爱付出多少。

赤曦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抓住,包裹进一双大手里。

她回神,看向陆尘心,后者也正看着自己,目光柔和,如这月光。

&ld;感情或许会使人冲动,但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未必会是错的。女子或许被感情所困,却也因感情坚强,我相信你见过的那些姑娘皆是如此。&rd;

赤曦有些意外,怔了怔。

但紧接着,她便感受到一股暖流窜进心房,她更喜欢面前这个人了。

她弯起嘴角,&ld;虽然你说的都对,但我还是不喜欢听你说别的姑娘。&rd;

陆尘心便也笑了。

夜晚的长街很安静,尽管知道如今身处幻境,赤曦还是会忍不住想,每一扇门窗之后,是否都有一个已进入梦乡的活生生的人。

两人并肩而行,十指相扣。

几天之前,赤曦还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陆尘心,如今人不仅就在身边,他们之间的误会还都解开了。

赤曦第一次觉得上天待自己不薄。

&ld;你在姻缘镜里看见了我和非痕,那你看过自己吗?&rd;

陆尘心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件事,脑海中下意识闪过一个画面。

但仅仅一瞬,他就像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急忙将脑海中的画面抛之脑后。

&ld;没有。&rd;

&ld;这样啊,不看也好,万一不是我,那我们岂不是又要分开了?&rd;赤曦笑着道。

陆尘心也跟着笑了,但笑容里有一丝难言的苦涩。

&ld;火神说,因为火精的缘故,姻缘镜中照出的其实不是你,而是毕方思邈。那如果我站在姻缘镜前,里面映出的究竟是我,还是神幽呢?&rd;

幽始终是赤曦心里无法愈合的一道伤口,她的笑容淡去些许。

&ld;不知道呢。&rd;

可她的心里却在想:神尊的姻缘会是谁呢?

是她?还是梵蓁?还是别人?

&ld;赤曦。&rd;

陆尘心的声音唤回她的神思,赤曦有些心不在焉地&ld;嗯&rd;了一声。

&ld;你说成婚是白蛇的愿望,那你呢,你有什么愿望呢?&rd;

赤曦抿着唇,从始至终,她一直只有一个愿望。

可那个愿望该在这时候说出口吗?

赤曦在心里纠结了片刻,她正要说出答案的时候,陆尘心却说,&ld;不必撒谎,你我之间不需要这样。&rd;

赤曦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背。

&ld;我想要神尊和凌霄回来。&rd;

这始终是她的愿望,也是奢望。

陆尘心看着她悲伤的侧脸,一时间也不能明白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是他自己明知答案还要将这句话问出口的,他早知道赤曦对神幽的执念,却还是忍不住要问。

&ld;他们会回来的。&rd;

赤曦的瞳孔骤然一缩,这明显是陆尘心为了安慰她做出来的妥协,她心里很难过,可上天就是开了这么一个玩笑。

二选一,不能两全。

她不停地摇头。

&ld;凌霄神形俱灭,什么都没留下,回不来了。&rd;

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无非是她知道自己最想要的东西绝无可能得到。

所以她愿意成全贞娘,至少贞娘愿意用性命换一个梦,可她不敢,她不敢就这样去见凌霄和幽,也不敢就这样离陆尘心而去。

&ld;不说那些伤心事了。&rd;她抬起头来,重拾今夜的好心情,&ld;今天是贞娘的大喜日子,我们也要开心才好啊。&rd;

陆尘心目光澄明,说,&ld;好。&rd;

两人不敢离郑府太远,又摸不清这幻境的底细,便将就着在屋顶上过了一夜。

不过做神仙妖怪就有这点好,压根不需要休息,也不会觉得疲惫。

因为无聊,赤曦还给陆尘心补了个课,简单交代了一下贞娘和郑士承的故事。

这个故事与童倚丹编排的戏文大致相同,但在重要的故事走向上,童倚丹撒了谎,这场婚礼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贞娘的确是在马贼手里救下郑士承,并接受了这位富有的商人的报答,跟着他一起回了家。

但戏文之外,贞娘并非什么侠女,一切都只是凑巧,她在被人追杀的途中遇到郑士承,只是借他避难罢了。

六界之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其余五界之人不可擅自干涉人界之事,不可轻易伤人族性命,也不可与人族通婚。

贞娘打不过追杀自己的那只妖,于是借郑士承人族的身份,赌那位大人物不会因为自己一只小妖坏了规矩,好在她赌对了。

对付不了妖族之人,对付人族的马贼却是绰绰有余了。

但贞娘不敢轻易伤人命,将那些马贼教训一顿之后,她便将人赶走作罢。

这样的作为看在郑士承眼中,便是这位姑娘心地善良单纯,虽然本是高强,但一个人行走江湖,会被人欺负的。

所以他以报恩为由,把这位看上去有点傻气的姑娘请回郑府,好吃好喝款待着,毕竟是救命之恩,怎么报答都不为过嘛。

他们的相遇相识,实在是机缘巧合,巧妙得出人意料,如同一场早已被安排好的戏剧。

贞娘一个人在人间游历久了,做事便带了几分随性。

郑士承算是出身人族大户,见惯了大家闺秀,见到她这样聪慧机敏又胆大心细的姑娘,如同捡到了宝。

他每次出门,姑娘会凑上来问,&ld;需要镖师吗?不收钱哦。&rd;

他们做生意遇到仗势占便宜的客人,姑娘会半夜翻墙进别人的家,扮鬼把短缺的银两拿回来。

他们遇到关口的士兵查货,姑娘理直气壮地站出来,用很嚣张的语气问,&ld;你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这是谁家的货?&rd;士兵总是战战兢兢地放行。

但也有出意外的时候。

有几次遇到的守将刚正不阿,她便将话锋一转,&ld;不知道没关系,咱们这次认识了,下次就知道了。&rd;

贞娘耐心地陪着他一次次从大漠中趟过,游离于两国之间,他们的感情在每一个烙在大漠的脚印中建立起来。

郑士承以为自己要养一个救命恩人,但最后救命恩人成了他的夫人。

贞娘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人族,尽管她知道这是六界不容的事,但当郑士承问她愿不愿意做郑夫人时,她还是忍不住点头了。

精明了一辈子的白蛇,最后输给了自己的心。

婚礼当日,她一直惴惴不安,但当郑士承牵着她的手,引她走下喜轿,还偷偷在她耳边说,&ld;别害怕,有我&rd;时,她突然就真的不害怕了。

当她站在高堂前,怀着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的心情与郑士承拜堂时,天象异变这四个字不断从宾客口中吐出来,将她环绕,将她淹没。

高堂上的郑家老爷突然站起身,离开了喜堂,满座哗然。

那一刻,贞娘很想逃。

尽管她并不惧怕这些人,却不再有勇气面对他们,尤其是郑士承。

平生第一次,她为自己为妖感到羞愧难容。

但当所有人都不看好这场婚礼的时候,郑士承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宣布继续拜堂。

至少,她还有夫君。

成婚之后,贞娘的日子并不算好过。

从前因为她救过郑士承的命,郑家老爷和老夫人对她十分热情。可郑老爷是个极信天象之说的人,自从婚礼上天象有异,他便对贞娘颇有意见。

一边是有生养之恩的父母,一边是结发为夫妻的贞娘,郑士承很是为难,于是索性与生意为由,带着贞娘搬出了家,住到湖城。

日子一天比一天平静,贞娘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蜜罐里,即便知道终将窒息而死,还是想就这样沉溺下去。

但她忘记了,自己并不是郑士承以为的普通人,她是妖,还是一只正被人追杀的妖。

她忘了,当她决意离开鬼哭林时,等待着她的,就只剩下无尽的逃亡和流浪。

那是一个下着细雨的夜晚,空气里有很浓重的水汽,她站在院子里的梨树下,像是站在水里,一呼一吸都是水滴。

盛放未久的梨花纷纷扬扬往下落,她伸手去接,但只接住寥寥两三片雪白的花瓣。

从外面回来的郑士承看见,顺手便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来,披在她身上。

&ld;下雨了。&rd;他轻声提醒。

贞娘便把手心里的花递到他面前,&ld;这些花也在淋雨。&rd;

郑士承笑了笑,把她被风吹凉的手握住。

&ld;那我把它们种到屋子里去,或是在这儿建个亭子,可好?&rd;

贞娘心里那点惆怅散去,她靠在郑士承怀里,心里所有的不安便都没了。

&ld;你的心意它们领了,但它们喜欢雨。&rd;

深夜里,雨停了,但檐水还是滴答滴答地往下落,贞娘忽然就醒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一阵紧缩,是本能唤醒了她,对危险的本能。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人,郑士承睡得很熟,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一眼又一眼。

永远都舍不得走。

但她不得不走。

起身,用法术穿衣,她轻手轻脚地走出卧房,此前她站的那棵梨树下,此刻站着另一个人。

那是个姑娘,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裙,明明是春日,她肩上却搭了一条银灰的狐皮。

她站在梨树下,对比起来,便是花也失了颜色。

&ld;何必紧追不舍呢?&rd;

从前贞娘只能逃,如今她不想再逃,便希望能与这个人好好谈一谈,毕竟她们之间并无血海深仇。

姑娘摸了摸肩上的狐皮,笑容妍丽。

&ld;是缘分吧。&rd;

她将一场追杀,看作是一场求爱。

贞娘失笑,&ld;我不相信缘分。&rd;

&ld;不相信吗?&rd;姑娘两指捏住从她眼前飘落的一片纯白花瓣,语意惋惜,&ld;花开花落自有时,你猜这些花盛开的时候,可想过飘零那一天吗?&rd;

&ld;我想活。&rd;

&ld;人人都想活,可人人,都逃不过死。&rd;

&ld;你便知我一定斗不过你吗?&rd;

&ld;斗不斗得过,一试便知,结局无非两种,你死,亦或我死。&rd;

&ld;真是个疯子,我怎么会被你这种疯子缠上。&rd;

女子轻笑,笑声如檐角被风吹动的银铃。

&ld;疯?我会有你这种宁愿冒着被天雷劈死的危险,也要背离六界之理,与人族成婚的蛇妖疯吗?&rd;

&ld;天雷?&rd;

&ld;你的罪过,却让别人承受后果,真是自私的人啊。&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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