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在那些忽明忽暗的星星中,他最为感兴趣的还是冥王星,最为同情的也是冥王星。
他以前听说过一个关于冥王星的传闻,很是悲情。
冥王星和地球原本是一对姊妹星,两者的距离非常之近,内部各种条件也大同小异,但是为了维系太阳系的正常运转,太阳神便抓阄似的将冥王星抛到了九霄云外,所丢落的位置便是现在人们所熟悉的柯依伯地带。
远离太阳,幽深灰暗,冷冽无比,到处都是碎星的柯依伯地带,犹如地球上被流放罪人的蛮夷之地,活脱脱的太阳系地狱,于是冥王星便有了现在最恰如其分的称谓。
这一抛可不要紧,它将冥王星摔了个粉碎,碎成了现在的冥王星本星,以及围绕它的几个卫星,还有成千上万、大大小小的晦暗残体。
于是现在的冥王星比他的姊妹星地球小了很多,甚至比地球的的卫星月球还要小。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像地球上绝大多数人都喜欢锦上添花,而不愿意雪中送炭一样,公元贰零零陆年,冥王星又被除去了九大行星之一的名号,有了个巨丑无比的新类名:矮行星。
矮!
“矮”字对雄性动物来说可谓致命的伤害,一直都是弱者的标配,无能者的符记,小丑的天然印痕。
无论是野蛮动物界体格高大壮硕的动物,通过奋力搏杀赢得交^配^权,还是相对温情脉脉的人类社会,高大威猛的男人很容易俘获美女们的芳心,体格较小的雄性总是牺牲品,不仅难以获得交^配^权,还被当成戏谑嘲讽的对象。
当然,矮的副产品伴随而来的往往是好的工作相对难找,升迁发展容易受到影响,继而左右生活和精神状态,于是慢慢演化成了穷矮挫,慢慢变成了你和我。
他?他不是!他是高富帅!
张白石不止一次的想过,冥王星对这种遭遇该是何种愤懑!
当听到被除去九大行星名号的消息时,张白石在楼顶上对着天空大喊大叫了一个多小时,俨然刚从疯人院出来一般,惹得整栋楼的邻居报了警,说是有个傻子在楼顶上对着月亮狂吠,好像在表演天狗吃月亮。
这一切张白石都顾不上,他只是替冥王星惋惜。也是啊,冥王星已经那么可怜了,竟然又将它最后的遮羞布也给扯下!
……
额头上的汗水渐渐风干,张白石轻轻的下了床。
抬眼间,发现他养的几只三眼恐龙虾正在鱼缸里上蹿下跳。
如此反常,他赶紧走向前,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凝视片刻之后,他看到三眼恐龙虾的眼睛开始呈现血红色,在清水里宛若怪兽的红眼睛,更像红色的闪光灯。
张白石不禁浑身打颤,如此怪异的景象,他可是第一次见到。
他知道,三眼恐龙虾可是一种存活已经超过两亿年的物种,媲美于三叶虫活化石,据说还有着不可思议的灵性乃至邪性。这几只则是他上个月刚从乡下爷爷家附近的山谷深处,一个即将干涸的浅水洼里抢救回来的。
一个月以来,它们都很正常,今晚是怎么了?
此时,三眼恐龙虾的眼睛依然在发散出红色的光芒,映射得整个鱼缸血红血红的。
张白石低下头,将脑袋埋在鱼缸上面,他的眼睛映着血色,也变得无比殷红。
他四下里找了又找,发现红色确实来自三眼恐龙虾,而不是外在的其他物件。
他将一只手慢慢放进鱼缸,一只三眼恐龙虾很快游到他的手上。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幻觉,他隐隐约约感到手上有些灼热感,红色的光束形成一条血色的带子,一头连结着三眼恐龙虾的眼睛,一头连结着自己的眼睛,仿佛两个球体在不停地转动,就像他经常想象的冥王星与地球彼此凝视着转动一般。
肯定是魔怔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嘛。
就在他疑惑不解之际,倏地一下,鱼缸里的三眼恐龙虾又恢复成了原状,眼睛不再是血红色的,整个鱼缸也恢复了平静。
这是怎么了?
张白石百思不得其解。
冥王星?地球?
想到冥王星,他慢慢的走到那架二手天文望远镜旁,疑惑的,悲伤的,无奈的又观察起来。
观察了许久,尽管模糊的依旧看不清任何东西,但是张白石依然坚持着,因为他感觉到,如果使劲盯着那团轮廓,自己好像真的能够看到些什么!
张白石隐隐约约的发现,它的表面是锈迹斑斑的铁红,犹如被岁月沧桑了的双眼在滴血。
他又看到了血红色!
他仿佛看见冥王星孤独的蜷缩在离太阳非常之远的地方,艳羡的看着地球沐浴在太阳清朗的光辉里,羡慕它不停的接收着温暖和热量,变得生机勃勃,春意盎然,鸟语花香,只有自己被冷冽、幽暗和苦寒牢牢的包裹密闭。
它不仅心里在滴血,眼睛也在滴血,无声的控诉着命运的不公。
可是它又无法逆天改命,犹如有些人想挣脱牢笼,什么都尝试遍了,却依然无法摆脱桎梏一般。
逆天改命谈何容易,越折腾越失败,越落魄越绝望。
观察着冥王星,张白石也顾影自怜起来。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子夜时分,惊奇的一幕猛然发生了!
他发现,方才还模糊不清的冥王星,竟然在眼前清晰起来。星体的表面开始云卷云舒,暗红色的云层慢慢向四周退去,万道金光从里面发散出来。
透过厚厚的星体,他看到了冥王星深处变得豁然开朗,犹如地球表面上的广阔空间一般。
更为惊奇的是,里面竟然有很多房屋住宅,还有来来往往的行人!
我擦了个去!真的假的?
张白石使劲揉了揉眼睛,可是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还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声,还有猪牛羊狗的叫声。
尤为诡异的是,他看到了那个经常在噩梦里出现的女人!
当然,更为恰当的说法是女孩,毕竟她看起来也只有二十来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