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世十九年,三月二十七。
风和日丽,春风拂面而来,今日乃是方家夫人出殡之日。
送殡队伍形成两排,浩浩荡荡的走在街道上。方羽身为长子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披麻戴孝,两手捧着一个朱红的灵牌,目无光彩,多少情绪都没。慕云容和画柔在她身后,满脸的悲伤之色。而这两人之后,便是方家资历年长的余管家和箐姑姑。
棺柩是用最名贵的金丝楠木所造,棺柩上系白绸花结,由四名壮汉抬起。白花花的纸钱洒在半空中,在半空中旋转飘扬,最后纷纷四散落在地上,白幡随风飘起,哭灵的人嚎啕大哭,让人听起来,甚是感觉撕心裂肺。方家的下人一身白色素服,在后面低头默哀地走这。
街道两旁挤满了过来围观的百姓,都不由议论纷纷:
“没想到这方夫人还是没熬住,唉。”
“是呀,这离家的方少爷好不容易找回来,才相聚这么几日,这人就去了,真叫人觉得可怜。”
“这方家的送殡仪队如此的声势浩大,就连棺柩都是用最名贵的金丝楠木造,真的彰显富贵人家。”
“可不是嘛!你看看这方家的势力,蜀国第一首富,可是数一数二的鼎食之家,家财万贯数不清。这方夫人一走,都惊动了当今皇帝。皇帝看重方家,派人来一起送殡。”
“这不是嘛,如果谁家女儿嫁给这方家少爷,那可就不得了了。山珍海味,绫罗绸缎,数不胜数,可比寻常的富贵人家高很多档次。”
“不过还从没听说过这方家少爷有过男女情事,也不见其有近女色之事。”
“那还真可叫人觉得奇怪。”
街道旁的巷子角落里,立青凝重的望着这浩大的送殡仪队,还有那道熟悉而又沉重的背影。
墓地选在了京城十里外的坡上,背靠青平山。蜿蜒的山脉,绵绵起伏。路上两旁的绿叶枝繁叶茂,树上鸟儿的清脆之声,在浩大的送殡队伍里,显得十分落寞。
棺柩进土,坟已上好,碑已立好。碑前香烟燎燎,白幡飘扬。风吹过这片草地,升起肃冷的凉意。
这座山坟乃是风水宝地,是属于方家的,所以方家的列祖列宗都葬在这里。
方羽内心波澜,好久才挤出一个笑容。看着坟前新立的石碑,半蹲下身,心中暗想道:“母亲,你看,现在父亲就在你旁边。”
她转过身看另一个墓碑,青灰的碑。方羽伸手擦拭碑上的灰尘,碑面刻着“方天浩之墓”,
她细声语道:“父亲,你接到母亲了没有?你们可在天上团聚了?可有在天上望着女儿”
没过多久,她回身面对方夫人的墓碑,伸手抚摸,小声一道:“母亲,你在天上放心吧!我已经不恨自己了。”
她的眼神很柔软,望着面前的两个墓碑。
慕云容看着那纤瘦的身影,想到这人一回来就要承受这份亲人之间的生离死别,不由对方羽更加同情怜惜。
画柔在一旁用帕子擦拭脸上的泪,余管家和箐姑姑低头默哀。
而墓前的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远处正有人望向这边,他的背影高傲而又孤冷。
......
半个月后,京城南门附近的望客楼。
望客楼可算是京城数一数二有名的酒楼,而京城南门附近的酒楼不止只有望客楼,可住南门附近的人就是爱去望客楼饮酒。
街上的行人众多,声音吵杂。小贩在路旁大声叫卖,过路的客人问价钱的声音,还有运货人叫让一让的声音。
道上其中有一行人,身穿泼墨画白衫,腰间系青玉白珏,这玉珏看上去价值不菲。头戴一顶帷纱帽,一层纱遮去了脸,看不清帽中之人的样貌,白纱直直垂于胸前。
而望客楼的阁楼上,正有一人向戴帷帽之人招手。
那帷帽之人抬头隔着纱,望了一眼在阁楼向自己招手的人。随后就走进了酒楼里,还没等酒楼的伙计上前询问,便直接上了二楼去。
走到阁楼栏杆处,抓着帽沿,摘下帷帽。一头墨发高高地拢起,发丝垂于身后,发髻插着一根青幽明兰白玉簪。柔媚的容颜显露,淡樱粉的薄唇,眼睛明亮。一身的泼墨白衫映衬她英姿俊美,倾颜之色。
此人正是方羽,而她面前坐着的人就是立青。
方羽虽是女儿身,却迟迟未有恢复女装的打算。除了箐姑姑她们三人之外,所有人都以为她是男子,也包括立青。
她把帷帽放在一边,拍扫了一下衣袖,然后整理衣摆坐下。毫无顾忌地伸了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了!”
立青看着这样的方羽,轻唇一笑。
“你笑什么笑,这个月来,天天都在家里面对那一堆的杂事,可真够让我烦心。今日好不容易逃跑出来,先让我在外面潇洒地舒坦一会才行。”方羽指尖点了点桌面,撑着下巴望着那个她最讨厌的家伙。
立青笑出了声,有模有样地学着方羽撑下巴,道:“有这么多人围着你不好吗?”
方羽真想旁边有一本账本砸他的头,眼瞪着他道:“好什么好,都是一堆的账本,堆在面前我就算了,就连我的床都不放过。竟给我堆成山,还弄得我抱着那些账本睡,睡也睡得不舒服。母亲病后无法打理,只好让余管家来操心。现在我在了,就由我来上。”
立青呵呵打趣地道:“这不好吗?你抱账本和抱着银子睡,可没什么不同的。”
方羽哼了声,傲娇地道:“当然不同,账本是软的,银子是硬的。”
立青玩笑了一句:“那你可以把房间搬去银库睡,那不就满足了你的心嘛。”
方羽像见到黄金般,眼睛明亮,竖起拇指,对立青大赞道:“老立啊,你提出的,可真是个好主意。”
立青手挡嘴“噗”的一声笑出,这家伙怕不是疯了吧!
方羽倚着栏杆,余光望楼下的路人,道两旁的小商贩,悠然地问:“约我来这,是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