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不是脑子里进了某个水之女神的水。

亚索心里默默地想着。

这家店里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有些死神的物品还是有可能被普通人拿到，出于安全考虑，亚索把门口挂着“open”字样的牌子翻过来，露出背后的“close”。

这门貌似没锁，亚索把木门关紧，只能防君子不防小人。

黑色衣袍在风中摇摆，即使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单调的黑色与代表繁荣经济的花团锦簇形成鲜明的对比，虽然这滴黑色的油墨混入了绚丽缤纷的调色盘，但却没有融入其中。

死神与现世隔绝，绝大多数的人都无法发现他们的踪迹。只有少数拥有特殊天赋的人，或者脱离了肉体束缚的灵体才能看见他们的样子。

而死去后，脱离了肉体的灵体被称为整灵。整灵通常会继续徘徊在现世，如果它们长时间得不到死神的魂葬，内心将会被自身执念所侵蚀，面容被假面覆盖，身体逐渐异化，胸口出现代表空无心灵的大洞。

这时整灵就变成了虚，需要死神给予净化。被死神的斩魄刀切开身体，就代表身体被净化，可以进入尸魂界开始新的生活。在尸魂界里死去后，身体化为灵子，进入生命的循环。

所以虚并不一定就代表邪恶，它们只是自然循环中的一环。

格莱纳姆虽然是一座海滨城市，但是其地理位置并不是十分优越，这片海带给它的只有一些并不景气的渔业，它真正的支柱产业是轻工业与旅游业。

虽然现在城市化程度已经很高了，但是由于许多富豪在这里置办庄园的原因，这里仍然保留着大量绿地。居民们也每天都可以听到，在不远处的山丘上，教堂里隆隆的钟声。就是这样一个环境优越，经济发展程度高的地方，却每天都有人死于非命。

当然，他们都是消失在这座繁华城市的阴影里，没有人听得见他们在黑暗里的喘息。

亚索行走在破旧的平民窟里，许多残酷的景象让他不忍直视，身为死神的他不能对现世的事情加以干预，而且普通人连接触他都做不到，即使他想帮忙也力不从心。

他走入一间勉强可以称得上“房间”的地方，那里就是几块木板搭建而成，其中有一块已经破了一个大洞，被人用纸片塞住。这个房间里，有一个颧骨突出、身体瘦得像干柴的孩子倒在地上，露在外边的手臂和小腿上已经是一片乌青，而旁边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正在推搡着他的身体，他胸口的一条锁链随着身体的摆动发出“哗哗”的声音。

亚索立在门口，那个孩子似乎发现了身后有人，回头便看见了他。

“啊！你……你是谁？”

那孩子惊讶地看着亚索，眼前的人穿着一身一看就是珍贵面料制成的衣物，虽然是从未看过的样式，但是绝不是这里的人能够穿上的，只能是城里生活的人。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只需要一眼就可以得出结论，眼前这个好奇又胆怯的小男孩就是地面上死去的孩子。他身上单薄的衣物不足以抵御寒冷的冬季，可是他到底是冻死还是饿死的却不得而知，又或许两者都有吧。

“冷吗？”

亚索慢慢蹲下，怜悯地看着他，面色如常，而心中却生出几分怒火。

“冷，但是我多动几下就不冷了。可是我好寂寞啊，为什么没有人来找我玩了呢？我去找他们却怎么也找不到，哪怕我再怎么喊他们的名字，也没有人愿意回应我。”

灵体是不会被冻死的，更不会有人回应。他的伙伴们都知道他已经死去，恐怕再也不会来找他了。

“我现在送你去一个温暖的地方，那里的人都不需要吃东西，你就再也不用饿肚子了，而且那里还有许多和你一样大的人，你可以和他们在一起玩。”

“真的吗？”

男孩那与干枯的身体相反的，明亮的眼睛闪现出了希望的光芒。

“是的……把它那好，我要开始了。”

亚索拔出斩魄刀，不为杀生，只为了救赎。刀柄轻轻在男孩的额头盖上一个写着“死主”的印记，他的身体从下往上，逐渐化为一颗颗光粒子消失在现世。

上次的虚也是出现在这片平民区里，或许它就是这个男孩的一个朋友，只不过它现在已经先一步进入尸魂界了。

亚索转身离开了这里，在这片平民窟里，这个男孩绝对不会是孤例。或许还有更多的整灵正在等待着救助。

………………

高高的窗户上透出阳光，但是对于这里巨大的空间来说几乎是杯水车薪。

屋顶上挂着一盏华丽的吊灯，一排排椅子上只有两个人坐在上面。白色衣袍的年轻人浅抿了一口高脚杯中的猩红酒液，金黄色的卷发修剪得恰到好处，他低垂着眼，看着杯中因轻轻摇晃而形成旋涡。如果换一个环境，旁人会把他当做一位优雅的贵族也说不定。

“你知道又有‘那边’的人来了吗？”

年轻人轻声询问，虽是疑问句，但是他的神气中却带着不容置疑。

而他面前的一人表现得不卑不亢，他看着这个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的青年，用略带惊讶的口吻回答道：

“啊呀，这个嘛……还是知道一点的。”

年轻人微微皱眉，不悦的他带上了一点责备的语气。

“为什么不早说？”

不，或许这就是指责。但是他面前的人却没有把它放在心上，青年是什么样的性格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才刚刚到啊，我怎么有机会和你说呢？”

他嘟囔着，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脸上竟带上了几分笑意。

年轻人瞥了一眼这个一向喜欢玩乐的长辈，也知道他如果不想说，那么无论如何自己也问不出任何东西。他并不配合自己，也是因为一些陈年旧事，情有可原，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他必须要做到。无论是为了家族，还是为了自己。

“你走吧。”

白衣青年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而另一人则面带微笑地从椅子上起身，将头顶的帽子重新戴好，转身离开。

巨大的门被开启，一束阳光照射进来，这时才能发现年轻人白色的衣服上还带着一圈金边。纯白而高贵的圣母石像举起自己的双手，似乎在向天祈求着什么。

看着仍然独自坐在黑暗中的青年，他轻轻摇了摇头，再次将大门紧闭。于是黑暗再次充斥着整个空间，玻璃窗花上描绘着天使被阳光投影到了青年的身上。

仰头饮下杯中之物，他准备好要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