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你还在吗?”
心境已经归于平静,妱儿觉得是时候离开这里。虽然她能感觉到处在心境之中时间流失并不快,但此时妱儿心里装满心事,不愿在心境里过多停留。
妱儿似乎还不知道,当她自己的心境诞生一盏心灯时,便拥有了将他人意识拒绝在心门之外的能力。
无香界主的心灯无法再进入妱儿的心境,也就不清楚妱儿在心境里究竟看到了什么。
老婆婆的声音再次响起,言语之中带着几分惊讶:“姑娘,第三重心境这么快就开启了?”
妱儿用意念搜寻心境,确定无香界主的心灯不在这里,才开口回道:“说实话,我也不太确定灵犀三重境是不是已经全部开启,所以特意向婆婆请教……”
按照心灯之前所言,灵犀三重境如果全部开启则能通过去知未来,可眼下妱儿没感觉到什么特别之处。
除了那些缥缈而又真实的画面外,妱儿自身的确没有任何感觉。
心灯的声音响起:“嗯……是不是已经开启第三重心境只有你自己清楚,若要离开心境也很简单,试着用一丝神力游走全身,自然会醒。”
心灯似乎有意提醒妱儿,一定要借助神力而非灵力。
妱儿没有任何犹豫,屏气凝神,再次尝试着调动从神族青年那里获得的神力。
这一次,在妱儿体内沉寂的神力终于如泉水一般涌动,带着一股清凉之意席卷妱儿全身。
仅仅闭眼再睁眼,妱儿眼前的景象就又回到了无香界主的心境里。
背后开着一个窟窿的石壁,以及远比自己心境小很多的空间。那一盏明亮的心灯漂浮在眼前,妱儿仿佛从心灯的光亮中看到一张慈祥的面孔。
“老婆婆,虽然不知你为何会帮我,但妱儿身为赊香人,宁可天下欠我,不可我欠天下。但凡有什么是妱儿能做的,您只管开口……”
“姑娘言重了!我能住在老家伙心里,早已放下太多……如果我愿意赊香,当年你师傅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成为香主。”
“纵然有缘,赊香也不可强求。既然婆婆无心赊香,妱儿实在不知用何种方式表达感激之情。”
“如果有一天遇到小儿,告诉它务必加倍努力,才能在这虚无界域崭露头角……”
心灯在提到自己孩子时,话里话外都是关切。
妱儿即便不依靠心境,也能从心灯闪烁的光芒里,看到父母在孩子身上寄予的期望。
或许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己孩子了,可它还是希望自己孩子能像它父亲一样在此立足,不至于被虚无界域残酷的规则淘汰。
不知不觉中,妱儿又想起了师傅孟璇玑。
随即另一个人的身影浮现在妱儿眼前,一个在心境里不止一次见过的“中年男人”。
妱儿立刻下意识摇摇头,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明明已经不在自己的心境之中,为何还是会想起“这个人”。
那种挥之不去,无法摆脱的困扰,让妱儿开始有些怪自己。
“婆婆如此在乎自己孩子,为何不去见见它,我想……”
妱儿的话还没有说完,心灯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将妱儿的话打断。
妱儿已然从心灯的反应里感受到一丝不悦。
是的,不悦。
或许是妱儿没有亲身体会过与父母相处时的感觉,心灯突然变化让妱儿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
在妱儿的注视下,心灯由亮变暗,就像妱儿所面对的不是一盏心灯,而是一个心思细腻且很善感的妇人。
“姑娘!这里可是老家伙的心境,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可惜,世间很多父母跟自己的孩子之间都存在隔阂,我也不例外。
不要说什么见见它,就算是我跟老家伙提到它,恐怕老家伙都会跟我吹胡子瞪眼。
让你选,你又怎么选?
在老家伙和孩子中间,我只能选择老家伙,毕竟陪我这么多年的始终是它,而不是孩子。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
孩子的事,我记在心,至于能不能遇见你,那是它自己的事情了……”
心灯的声音里充满无奈。
可是妱儿自幼长在香门,现在还无法理解这种“为母则刚”的不得已。
这一趟无香界之行,妱儿得到的着实太多太多。
“婆婆……那如果是像我这样的孤儿,从小在师傅身边长大,某一天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还会存在像您说的隔阂吗?”
妱儿道出了心里的困惑,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个来自花府的男人。
说不定,此刻他已经到无香界了吧。
心灯发出一声叹息,显然它自己也是当局者迷,给不了妱儿想要的答案。
“这,只有等你见到他们才会明白……”
就在这时。
心灯上的光芒骤然消失,不大的心境顿时漆黑如墨,只有妱儿身后还有一丝光亮透进来。
“姑娘,你该走了。”
“婆婆,这是为何!”
“你已开启灵犀三重境,自然无法继续在老家伙的心境里长时间逗留。再继续呆在这里,只怕对你和老家伙都不好!”
心灯没有过多解释。
妱儿难得在这里像个女孩子一样找到安慰,可惜还没有听到来自长辈的宽心,就要马上离开。
仅仅片刻迟疑,无香界主的心境突然变大数百倍,心灯所能照耀的地方明显比之前要少很多。
放眼望去,昏暗的心境犹如虚空,似乎充斥着未知的危险。
妱儿一咬牙,狠心向着心灯所在的方向点头示意,转身几步已出现在那个窟窿前。
身为赊香人,妱儿这还是第一次从其他人那里得到恩惠。就像她自己刚才所说,宁可天下欠,也不欠天下。
心中快速思虑之后,妱儿运转心法,直接将一枚千缘果丢向心灯,头也不回的穿过窟窿。
“婆婆既然不愿赊香,妱儿只能留下这枚千缘果作为谢礼……我香门之人绝不亏欠任何人,相信婆婆会有想通的那一天。只要吃了这千缘果,有些事情一定会依照您的期待而改变。”
妱儿一口气说完,心里似乎轻松许多。
她甚至不知道这番话是说给“婆婆”,还是说给自己。
当她想要转身再看心灯一眼的时候,石壁上的窟窿不知何时已经“愈合”,就像留在心口上的伤疤,不想让人看见。
再次打量四周,妱儿只觉得石屋里似乎少了什么。
那些昏死的香门后人还在,那些维持生机的阵法也还在,可唯独应该酣睡在角落里的蜈蚣老人却不见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只跟老人形影不离的金翅蜈蚣。
“臭蜈蚣!再不出来当心我告你的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