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还剩下的一点紫红染剂,加水稀释,然后加板蓝根与一些提香的药草煮过。板蓝根经过石灰发酵处理后会出靛蓝色,再予稀释的紫红相调节,就还能染出那带着点淡紫的颜色。也算是阴差阳错,被我试出来的一个新色。这布我是赶紧着时间昨天才染出来的,所以这会子还有味道,就是想着能用这香味显得这布不一般。”
说来还多亏了那天送顾母去医馆,闻到那里在煮板蓝根她才想起来这么个原理。
“真是想不到,弟妹你竟然这么巧舌如簧能说会道,那霍秀儿可是个出了名麻烦的主,这么会功夫就被你给说的高兴了,我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是这样子的人。”
谭言心和锦娘二人都忽略,那伙贵女是走了,刚才一直坐在其中不吭声的唯一的男人。
这男人嬉皮笑脸的朝自己走来,一身明黄色的衣衫,虽没什么花样却看布料看得出那是上好的,该也是有钱人家的儿子。一条简单的月白腰带束着腰身,显的利落。不似别的富贵公子喜欢带些个玉坠子香囊什么,一身看着格外的清爽干净。
这人是谁?万一将刚才她说的话告诉了霍家小姐可该怎么办?
“你是谁!”
“弟妹你别紧张,你刚才说的话我不会告诉霍家小姐的。我是顾昭的同窗,并且是他最要好最要好的朋友,你不是他媳妇么?他比我小一岁所以你就是我弟妹啊。我叫张述,你可一定要记得我哦!”
张述指着自己的脸,张大着眼睛看着她生怕她之后忘记自己一样,那模样十分好笑。
“你怎么知道我是他媳妇?我跟他又没成亲。”
“哎呀,你跟我就不用藏着了。顾昭临走前专门来找过我,告诉了我他失忆的事情,你的事儿他也都跟我说了。我今儿个听到我家姐姐要跟霍秀儿一起来这买紫色布料,我就想着大概能碰到你,所以专门跟过来的,没想到还真遇到你了。”
听到这里谭言心对他的警惕才慢慢放松了一些。
“他来找的你?”
张述激动了起来。
“是啊!我也没想到!他告诉我他失忆的事情我还吓了一跳呢,之前顾家可什么都没说!他说他虽不记得事情,可就记得有我这个兄弟的名字张述。你说这是多大的情分啊,证明我张述在他心里地位多高!哎哟我的妈,可让我感动的是一塌糊涂简直都要哭出来了呢。”
“哦?那他还说了些什么?”
张述抓了抓脑袋努力回想着。
“然后大部分就是跟我说了你的事,说你是她媳妇,让我在他不在的时候多照看你一下。这不是废话么!就冲他对我这撞坏了脑子都抹不掉的情谊,他的媳妇就是我的媳…哦不对,就是我的弟妹!所以谭言心,以后有事尽管找我张述,他兄弟我,能帮忙的一定帮到!”
这话谭言心一听心里就偷着笑。什么撞坏了脑子都抹不掉的情谊啊,怕又是那个狡猾的家伙故意这样说骗他的呢。怕就是想办法拖了个人,让他不在的时候照顾一下自己吧,没想到他还做了这些。
“诶,弟妹你想什么呢,嘿嘿,在想顾昭了吧。正好今天碰见了你,就把东西给你吧。”
说着,张述就从怀里拿出几封信交到她的手里。
“这是什么?”
“诺,这是顾昭临走前让我给你的。不过弟妹啊,我听说你也没读过书,你认不认识字啊,要不要…我念给你听啊?”
谭言心抬眼瞅见张述那一张八卦的脸,明显就是想偷看,于是瞪了他一眼。
“不用你操心,我自己有办法看懂的!”
张述挑了挑眉,一副不看就不看的表情。
“反正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顾昭这么关心一个女孩子,你不知道,你有次在药铺子里跟那大夫起了矛盾,他就在外头看着,后来我发现他偷偷跟踪你回家。虽然这小子嘴上不说,可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他小子对你有点意思。你看现在,果不其然被我这聪明的脑袋猜中了,他说他回来就娶你,是不是真的?”
这说的,是当初跟张大夫退药的那次么?那可是她刚穿越来三天的时候,那个时候顾昭还没失忆呢,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有了这跟踪自己的习惯了?
谭言心微微红了脸,仰着脑袋看向他,“是真的,到时候一定请你来喝喜酒。谢谢你交给我这信!”
离了布庄,谭言心揣着那刚赚的一笔银子,琢磨着想要在镇子上盘家店铺,是不是也自己做点小生意。在镇子上转悠着寻找合适的铺子,到了天黑才意识到该回去了。
顺着路边一个人走着,经过一家府邸时突见一道白影闪过,紧接着许多人举着火把追了出来左右张望。
“人呢!我明明看到人往这边来了啊!”
“分头去找!一定要找到这个家伙,不能让他跑了!”
想着这镇子上夜里也不安全,谭言心赶紧加快着脚步朝着驿站走。
正当她走过一个暗巷子口,一只乌黑吓人的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拽了进去。
“呜呜…呜!”
谭言心惊慌的乱踢着,就感觉到一把冰凉的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那人冷声威胁着:“安静!”
这下子谭言心彻底不敢动了,两人就是静静地这样挤在暗巷子里,直到看着那群拿着火把的人彻底走远了,挟持自己的人才放松了呼吸,看来那伙人找的就是他,自己这是遇到毛贼还是强盗了。
头顶的乌云被一阵风吹去,高挂着的圆月洒下点点月光。
那只可怕的黑手渐渐松开了自己的嘴巴,眼前这人衣服与那月色一般茭白,脸色亦是一样惨白的毫无血色,可那人看向自己时,嘴角却仍旧挂着邪魅的笑容。
“又见面了。”
谭言心惊慌的立马就要尖叫,却被那人再次捂住了嘴巴,搂过她的腰,抬脚就使着轻功带着她去了偏远僻静的地方。
本一向轻功绝妙的他如今竟也带着她走不远了,就近找了个破庙就将她放在了那。
谭言心赶紧取下簪子抵御在身前,看着这人又惊又害怕。
“白玉!你还没死!”
“呵…你都还没让我一亲芳泽,玉哥哥怎么舍得死啊。”
白玉瘫软的靠在墙上,当初因为被顾昭刺伤而后沾染谭言心毒药的伤口,已经让整个手臂都呈现了乌黑的颜色,十分可怕。可都虚弱成这样了,这死淫贼还这样语气轻浮。
谭言心拿着簪子一把刺过去,可却被他迅速侧身躲过,簪子刺入木板之中拔不出来了。
明知道她一心想杀他,他却还是带着那妖媚的温柔笑意,但看到她脖子上的血痕,神色又变得紧张起来。
“呀,定是我刚才下手不知轻重。对不起啊丫头,玉哥哥从不伤女人的,刚才那样纯属无奈。”
“你少假惺惺了,你还不伤女人,你上次不还想杀了我么!”
“上次那是被那个臭男人坏了我好事,我知道他会救你所以才故意向你射暗器,为的是伤他可不是伤你啊。你可别误会我!”
“我才不会信你的鬼话,快放开我!”
谭言心大力一推将他推开了些就想跑,可那白玉几步轻功直接越过她的头顶挡在了她的面前,仅凭一只手再次将她制服住。
“丫头跑什么?你这毒可好生厉害,我只能暂时把它控制在手上不扩散,可谁都解不了。上次咱们被人打搅了,你是想我今日继续呢?还是想…帮我解毒呢?”
“解你个头,我就是要毒死你个淫贼!”
“哦?那你就是想我好好疼爱你咯,也好…我死之前,也最后尝尝这女儿香。虽然你这丫头狠,可我还挺喜欢你的,模样俏丽,身段也好。你做我最后一个女人,我也不亏。”
“死淫贼你做梦!”
本一直怜香惜玉的白玉,那双妖孽的桃花眼中顿时陡然一厉,骤然间射出骇人的光来。
“那你这毒是解还是不解!”
白玉语气里森森的透满了寒意,好像刚才还跟她调笑轻浮的不是这个人一般。这突然地变化倒是把谭言心有些震慑到了,自己如今又被他制服住,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吗?
“我解…我给你解!但你不许碰我,必须放我走!”
白玉听到这话并没有马上就松开她,而是不住的打量着谭言心此时的表情。
可是没多久,那张阴冷的表情就被他抛开,又露出了往常那副魅惑的笑颜。
“好,玉哥哥我说到做到。来解吧…”
白玉拉着谭言心跟他一起坐下,将自己上衣褪尽,看到他那已经整只五黑的手臂,谭言心自己也是吓了一跳。
是白玉也懂医理?或者是找了懂医的人给他治疗过了?竟有办法将毒逼迫在一处不让其扩散,这种手法可不常见。
谭言心带着疑虑取出银针,用手指探着他周身。
这一针一针的寻着位置,柔软的手指在白玉皮肤划过,闻着她身上那让自己甚是喜欢的香味,白玉也渐渐放松了下来,继续调戏着她。
“你这小手可弄的我真舒服。”
“死淫贼你给我闭嘴!信不信我一针扎死你!”
“哎,好狠心的丫头啊。玉哥哥上次不也没对你怎样么,就这样恨我呀。想来我白玉也从没做过强迫女人的事,早知道就不接这档子事了。难得遇到个这么招我喜欢的丫头,结果被你记恨上了。”
这家伙言语轻浮虽让她烦,可是现在说的这话却让她想起一些别的要紧事。
谭言心手上突然停了下来,拿着针在他眼前晃悠。
“告诉我,上次到底是谁让你来骗我的?你现在行针行到一半,我虽然跑不掉,但是如果我不继续行针,你这毒怕是会折磨的你更甚!你也好不了!”
白玉看着她皱着一双好看的弯眉威胁自己,反倒一笑。
“小丫头生气的样子真好看。”
“你少在那废话!真不怕我一针…”
“好好好,反正我失败了,也没想过再去答应这事,告诉你又何妨。我说的是实话,我盗香白玉虽说花名在外,但你可以打听一下,我从不喜欢强迫女人,你是第一个,也一定会是最后一个。我一直在找一样东西,那人放出风声说他有,于是我寻上门就说让我伪装身份夺了你的身子,再将你丟置在柴房里等人发现。虽然不是我所耻的事,但是为了那个东西我就只有答应了。反正他不找我也还会找别的人,换成别的男人,可就没玉哥哥对你这么温柔咯。”
“那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一直是他的下人来跟我接头,主人家是谁我也没见过。”
似乎是怕谭言心不信,他眨着一双桃花眼急切的又说了一次,“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没见过。”
虽说这白玉轻浮,可是这话,谭言心姑且是信的,说的与顾昭的猜测也是吻合。
至于这家伙,确实也没对自己做过任何粗暴的事情,连绑自己的绳子都是最柔软的绸缎。这要是换成别的男人…她不敢想那个后果。
“盗香是什么?”
“就是…偷女人香。”
“切,不就是淫贼么!说的那么好听干嘛!那你今天在那府里,也是去偷女人香的?”
“我说是那女人死了相公受不得活寡妇的罪,看上你玉哥哥我了,趁着我中毒虚弱给我下了药想要采我这美男,我特意逃出来的,你信么?”
听到这话谭言心不道德的笑了起来。
“女人采你,你怕什么?你不是盗香么。”
“比我老的女人,我可没兴趣。我只喜欢你这种,漂亮凶狠还会下毒的丫头。”
“滚!”
这死淫贼就没一句正经话,谭言心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了,专心着给他解毒。
看着最后一针刺入,黑血从伤口流了出来,那乌黑肿胀的手臂渐渐开始恢复血色。
这一手臂的毒血,足够他流一会的了。
“喂丫头你…嘶…你又干了什么?”
谭言心拍了拍手掌,肆无忌惮的站了起来。
“没什么,用针的时候顺便封了你几处穴位,你一时半会是站不起来的。你就在这破庙里好好的放毒血吧,对了…你也不要试图运功,小心会失血过多而死哦,我就先走啦。”
白玉明白这丫头是不相信自己,害怕自己好了会对她不利。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倒也没恼,反而悠闲的趟了下来,看着谭言心的背影笑着嚷了一句。
“诶,丫头!都不让玉哥哥送你回去么?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走夜路,玉哥哥会担心的啊。”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转过身离开的谭言心,眼底是一片阴冷。
这毒血虽是给他放了,可是这意欲玷污她的事,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白玉,没有我谭言心配置的另一幅解药作为配合,你的毒…怕是一辈子都别想解!
一个月的时间晃眼就要过去…
“妹子啊!消息回来了,中了,咱们未来姑爷考中举人了!”
“嫂嫂你说真的么?”
“这会子顾家门口都围满了人在道贺呢,不会有错的,要不要咱么也去道个贺,毕竟你就要是举人夫人了。”
“我…我还没过门呢,我还是等他回来了再跟他一起去顾家吧。嫂嫂瞧你高兴的!”
“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高兴呢,眉眼都在笑呢。”
谭言心摸了摸自己的脸,在笑么?…还真是呢。
“他什么时候会到村子?”
“大概就是明日吧,瞧你,急了吧。”
谭言心有些害羞的嗔了一眼嫂嫂,抿嘴笑着赶紧回了自己房里,背靠着房门,脸上的笑意越发的大了。
桌上摆放着的是顾昭让张述交给她的三封信,数着天数已经看了一遍又一遍了。
看的纸料磨出了毛边,看的都快要能够背出他说的每一句话,终于…要回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