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4日武汉市

早晨快下班的时候，新来的2床患者又要做气管插管。

“你来操作，我来辅助你。”这次徐斌把气管插管包递给陈卫。

陈卫没有拒绝，立马开始动手。

“这个困难气道。”陈卫挑开患者会厌，全是血和体液，又没有负压吸引器吸引，什么都看不清。

“看不到，只能盲插。”

一次没有成功，换徐斌来，尝试了三四次，两位医生轮番上阵，还是没成功。

“你来试试，大家都来试试！”徐斌转身叫上姜洋。

“看不清啊？”姜洋被赶鸭子上架，防护镜和面屏全是雾气，视野模糊，笨重的防护服限制了运动。

又换陈卫来，随着患者自主呼吸，血和体液喷了出来，这次最终盲插成功了，众人惊出了一身汗。

“啊？陈医生？”突然，马菁尖叫了起来。

原来她发现陈卫穿着完整的防护服，却不知什么时候，面罩不见了，整个脸上戴带着一个普通的口罩，刚刚患者的血液喷得他一脸！

普通口罩是完全起不到防护作用的，姜洋第一反应就是：他职业暴露了！

而穿着防护服的姜洋似乎也被喷了一面屏，他都能闻到陈卫脸上的血腥味，他吓得大口喘气，随着呼吸急促，他似乎快要窒息……

猛然间，姜洋惊醒过来。

他睁大双眼，两手紧握成拳，全身早已被汗水浸湿，坐在床上不断地喘着粗气。

贴身的睡衣已经被汗水打湿，姜洋大口的喘着粗气，好一会儿，那种扑面而来的窒息感才渐渐消失。

原来是一个恶梦啊，但感觉是那样真真切切，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在印在他的脑海中，清晰到这一切仿佛都是真正发生过的。

梦醒之后，姜洋在床上辗转反侧，却再也无法入睡。

昨天下班的时候，大家聊起了院感的话题，说哪哪哪又有医护人员暴露了，感染了病毒，发病了等等……

这也许就是姜洋做噩梦的原因之一吧，要说医务人员一点没有恐惧心，那肯定是假话，人人都会怕的，医护人员也是人，他们也有家庭，也是父母的孩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他们这个年纪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若有什么意外对于这个家庭也是一种致命的伤害。

但是，每当看到病人时，医护人员只会觉得他们很需要照顾的，他们非常不幸，医护人员感到身上多了一份责任感，那种感觉就会完全不一样，这种责任感促使你告诉自己，必须要战胜这种恐惧，那时候的害怕早没有了。

而且，当医护人员在忙碌的时候，也根本没有时间害怕。

从接触病人的那一刻起，像姜洋他们这些护士就跟病人形影不离了。

首先查看病人全身上下，把握好生命体征，然后看皮肤、看管道、看医生开了什么医嘱，等药拿回来就接药，再就是写各种护理记录。

护理记录是非常细致复杂的文书工作，当你穿着防护服、戴着护目镜时，这项工作就显得更加艰难。

医院流行一句话：“医生一张嘴，护士跑断腿。”

这既是调侃，也是事实。

医生说这个病人要插入胃管，仅仅是一句话而已。但是护士却要做一大堆事情，比如找到合适的胃管，测量好位置，然后从病人鼻腔插入胃管，完了还要反复检测到底是不是在胃里面。

医生说这个病人要每隔4小时测量血糖。护士就要时不时地盯着钟表，在更换尿布、或写记录、或喂食物的时候，还不忘给病人扎个手指。

医生说这个病人要多一个通道补液。护士就要着手给病人多打一个留置针，碰着血管好找的病人那还好，如果是血管难找的、循环差的病人，可能这个留置针会打上半个小时。

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了……所谓的医护人员工作，其实是三分医七分护，护理的工作是更加繁杂的。

现在是在疫区，护士的工作压力会放大几倍。

护理组的排班一般是46小时，换做平常，这个时间不算什么，大家都是扛过枪、踏过雷的，都不是细皮嫩肉，也不是娇生惯养，都不在话下。

但在隔离病房，防护服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通风，还有勒得头痛并且可能起雾的护目镜，还有两层口罩，本身有10分的力气，此时可能只剩5分了。

有些护士为了不影响后续同事的排班，可能会顶着不舒服也要把这次班上完，甚至有些护士难受到呕吐，也没有退出。

医院是不提倡这样子做的，也多次强调即便轻伤也要下火线的，但很多护士还是顽强地坚持下去。也亏得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来武汉一个星期，昼夜轮班，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导致作息时间紊乱，姜洋最担心起不来，担心漏班，不知今天礼拜几。

而这会，居然失眠了。

他拿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5点03分。

他把手机解锁，点开了电视剧“我爱我家”的音频，听起电视剧来。

姜洋虽然是90后，却不像是个90后，都说90后喜欢追明星，爱吃肯德基，有着狂拽酷的个性，非主流……但他跟这些都不沾边，他喜欢喜剧，尤其喜欢周星驰的喜剧电影。

或许跟他的经历有关，在单亲家庭长大，只有母亲的陪伴，没有什么优渥的生活，早早就体会到生活的艰辛与压力。

母亲能给予他安全感，是尽力保障他的基本生活，而心理状态，是自己寻找到属于自己的乐趣。

《我爱我家这部1993年家庭喜剧，跟他年龄差不多，但丝毫不妨碍他对这部电视剧的喜爱。

每当他闲暇时，或是心情不愉快时，他都会点开这个电视剧。

一遍又一遍，百看不厌，剧中说一句台词，他能立马接下一句，而每个笑点为，尽管过无数次，他都能呵呵呵地笑个不停……

他随意点了一集“大气功师”，名字没有写错，这其实是编剧对气功大师的讽刺。

剧里正播着老傅在媳妇和儿子志新面前展示他新学的气功——徒手拍砖，一次、两次，砖没拍断，反而把手拍得生疼。

志新在一旁看热闹似的看父亲的表演，也担心他受伤，不料他反而怪起志新：“今天气感不好，都是志新闹得！”

听到这，姜洋又“呵呵呵”地笑起来了……

听着听着，姜洋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