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学同学竟然一路无话，到了镜湖初中校门口时，林非凡下了车，王伟勇才说了第一句话：“你分配到了镜湖初中？”

“嗯，下来坐坐不？”林非凡说。

王伟勇低头看了看校门，嘲讽一笑，说道：“我和范菲琳青梅竹马，哪天我跟她结婚时，请你喝喜酒。”

答非所问，风马牛不相及！

“突——”

王伟勇刚说完，就换挡踩油门飞速而去。

地面上扬起了灰尘。

林非凡站立在路边，轻蔑一笑，紧握着拳头。

他突然弯腰捡起脚下的一粒石子，扬起手，奋力把石子向轿车掷去。

然后大踏步进入校园里面。

今日天阴，时候不早了，天色已暗淡下来，得赶紧回家了。

来到宿舍前，准备骑上自行车，林非凡发现自己房间隔壁的门开了。

于是打算进去看看，他想感谢一下母女三人。

站在房门口，林非凡看见董秋莲和她的两个女儿都在房间里。

房间里有好几张破旧的课桌，董秋莲正在把课桌整齐地拼凑在一起。

……

在史校长的帮助下，无家可归又没亲戚收留的董秋莲，带着两个女儿李敏瑶和李敏彤，把所有东西从学生宿舍搬到林非凡隔壁来了。

床也是被白蚁蛀坏了，史校长安排石兴喜找来一些破旧的课桌，拼凑当一张床。

地面同样很潮湿，看来这间房子也漏雨。

大女儿李敏瑶正蹲在地上哭，小女孩李敏彤蹲在旁边安慰着姐姐。

“林大英雄好！”董秋莲用很不标准的普通话问好。

“你们暂时住这里？”林非凡问。

在教室做动员工作的时候，董秋莲当时愁眉苦脸的样子，令林非凡印象深刻。

脸上布满了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沧桑，苦命的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苍老十几岁。

董秋莲说：“嗯，感谢史校长，让我们娘几个还能有个地方住着。”

林非凡走进房间，来到两个女孩旁边，问道：“为什么哭呀？”

穿着一身破旧衣服的李敏彤站起来，怯生生地说：“妈妈不让姐姐读书了，过几天，姐姐会出去打工。”

原来董秋莲一家的收入全靠种庄稼和养猪，今年庄稼颗粒无收，连房子都淹了，家里两头猪在大水淹房子前卖了。

两头猪拢共只有一百多斤。

猪的斤两没达标，杀猪佬死命压价，两头猪卖的钱少得可怜。

实在是凑不出学费，也没房子住，董秋莲准备等大水退了后，收拾一下还没倒塌的房子，再带着两个女儿回老家四川。

她计划把小女儿放在外公外婆那里继续读书，而想把大女儿李敏瑶带到广东去打工。

穿着比妹妹略好一点的李敏瑶满脸是泪，头发很干净却不是十分黝黑，脸上没有十几岁少女的红润，而显得有些苍白。

明显是营养不良！

林非凡看着都有些心疼，蹲了下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想读书吗？”

李敏瑶用手摸掉眼泪，偏过头，不敢看林非凡，抽噎着说：“我……我叫李敏瑶，我好……好想读书！”

“站起来吧，这样蹲着久了难受。”林非凡站了起来。

李敏彤连忙拉着姐姐站起来，她看着林非凡不眨眼，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李敏瑶用手反复擦着眼睛，试图把眼泪全部擦干，不留痕迹。

个子这么高，应该有一米六五以上吧，也许是孩子年龄比较大，难怪她妈妈要她出去打工，林非凡思索着。

像农村年龄偏大的女孩，成绩都好不到哪里去，主要是读书迟，家里也不重视，家长迫于普九政策压力，不得不让孩子继续读书。

林非凡问：“学习成绩怎么样？”

“我姐的成绩可好了，每次考试在班上都是前三名。”李敏彤抢先回答。

“真的吗？”林非凡有些不相信。

李敏瑶已经擦干了眼泪，她这才敢大胆地看着林非凡，低声说：“嗯，上学期期末考试，我总成绩排全班第二。”

“啊？那真了不起！”

这样的孩子竟然要辍学，林非凡感到很震惊。

“那你今年多少岁？”林非凡急忙问。

董秋莲过来说：“林大英雄，再后一段时间孩子就满十四岁了，不小了，我家真没钱交学费。打工的事，已经联系好了，先做学徒，一个月就有三百块钱。”

董秋莲最怕老师做工作让孩子读书，若不是老师一再做工作，那今年正月就带两个孩子回四川了。

“还没满十四岁算很大吗？”林非凡瞪了董秋莲一眼，继而问李敏瑶，“你班主任是谁？”

“李老师，他叫李团结。”李敏瑶说。

“好巧，这学期我正好带李老师班上的物理。”林非凡笑道。

“您是物理老师？”李敏瑶眼里流露出一丝喜色。

林非凡道：“嗯，今年刚分配来的，我就是你的物理老师。”

“可是我……”李敏瑶的眼圈又红了。

“别担心，你可以继续上学。”林非凡道。

李敏瑶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林非凡，又是高兴，又是害怕。

物理老师说了这话，那么继续读书就有希望了。

而妈妈，几乎是铁定了心要带她去广东。

“林大英雄……”董秋莲很为难地看着林非凡说。

林非凡连连摆头，苦笑道：“我不是什么大英雄，我就是个老师，你只要称呼我林老师就行了。你也别再说什么了，李敏瑶不能去打工，必须要读书！学费的事，你不要着急，我会找学校，我来想办法。”

“可是……”董秋莲很尴尬的神情。

没等董秋莲说完，林非凡急步往屋外走，说道：“没有可是，李敏瑶必须要上学！我现在急着要回家，这事等我明天过来了再处理。”

天色越来越暗了，他必须要在入夜之前赶到家里。

出了门，跨上自行车，林非凡猛踩着脚踏板，骑往校门口。

李敏瑶追出门外，大声喊道：“林老师再见！”

“再见！”林非凡头也没回一下。

自行车快速飞奔，链罩哗啦哗啦地响。

李敏彤站在姐姐旁边，好奇地说：“姐，林老师怎么骑得这么快呀？突然就走了呢。”

李敏瑶望着快要到校门口的林非凡，露出一脸灿烂笑容：“林老师肯定是要急着回家，如果回家迟了，怕挨他妈妈的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