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非凡回到家时,发现一家人正在吃饭。
跟姨父、小姨问好后,林非凡叮嘱爸爸今晚把自行车修好,没想到爸爸在吃饭前就把自行车修好了。
“爸,你去掉一节链条没有?”林非凡问。
林有德说:“去了两节才不松,前后轮胎也打了气,轮轴和链条都搽了一遍润滑油,现在好骑多了。”
林非凡的姨父姚庆忠一个人独自喝着白酒,他见林非凡在试踩着自行车,说道:“非凡,现在参加工作了,还骑什么破自行车,去买个摩托车。”
林非凡笑道:“还真想买个摩托车,可没钱呀,一个月工资只有三百多块,还不知道能不能及时发,我听说有时半年都发不下来工资。”
“哪要你的钱呀?叫你爸给。”姚庆忠喝了一口酒,夹了一粒花生米送往口中,“姐夫,赶紧给非凡买个摩托车,好让他上下班方便些。”
林有德笑而不语,不紧不慢地吃着饭,他只好抽烟,却不好酒,一般家里来了亲戚,都是亲戚自斟自饮。
“姐夫,你倒是说个话呀。”姚庆忠催促道。
林非凡放下自行车,边往房间里走边说:“姨父,你别难为我爸了,叫他出钱买摩托车,不可能的事,他一心只想去岭南镇做栋房子。”
“非凡,你等等。”姚庆忠喊道。
“姨父,什么事?”林非凡站在房门口说。
“你哪天去县里卖摩托车的地方看看,找个喜欢的摩托车,看要多少钱,我借钱给你买车。”
“不用了,谢谢姨父!镜湖初中离家这么一点点路,我骑自行车就行。”林非凡说完进了房间,他想赶紧复习成人高考的书,白天忙的一点功夫都没有。
摩托车是真想买,但价格是个天文数字。爸爸最梦想的事是做房子,没做房子之前,要想爸爸出钱买车,那是痴心妄想。
相信姨父说借钱买车是真心话,但借钱总要还呀,姨父家经济也不宽裕,房子都淹了,一家人还没个住的地方。
靠工资去还买摩托车的钱,那得要两三年才能还得清。
林非凡翻开书,走神想了会儿买摩托车的事,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买摩托车的想法都不应该有啊,那可是个奢侈品。
不能跟范强比,他是个富二代。
贫苦农民家的儿子,一切还得靠自己,目前最紧要的事是努力工作。
一定要力争考上江淮师大,读书的钱,爸爸高兴给。
若能跟范菲琳一起去上大学,那可比骑摩托车幸福多了。
搓了搓脸,捋了捋头发,林非凡拿起笔,认真地看着书,时不时在书上圈圈画画。
……
堂屋里,姚庆忠说:“姐夫,你这经常在家歇着,不是个事儿。要不我去跟范桐说说,你也去他的工地做事,他那里天天有事做,他工地上现在大工的工资是20元一天,小工15元一天,比其他地方的标准都要高些。”
姚庆忠也是一名石匠,连续好多年都是在范桐手下做石工活。
林有德望了一下儿子的房间,压低声音说:“这事你别提,我不会去。”
姚庆忠道:“你这是跟钱过不去呀,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那么在意啥呀?”
吴秀兰一边默默吃着饭,眼光一直没离开丈夫。
吴秀枝也看着姐夫不眨眼,等待姐夫的回应。
这事,姚庆忠已经提过很多次了,姐夫是个好石匠,手艺高,天天在家闲着,姚庆忠觉得太可惜。
林有德加快了吃饭的速度,脸上没有了笑容,直到把碗里的饭吃完才说:“我不在意,可人家在意呀,我林有德就是穷死了,我也不会去他范桐的工地上干事,请你以后别再提这事。”
“不去就不去,干嘛发脾气呀?庆忠也是好心。”吴秀兰嫌丈夫的脸色太难看。
林有德一下子怒了,低声吼道:“你也要我去给范桐干活?你羡慕他发财了,是不是?”
“你……”吴秀兰气得直摸眼泪。
“啪——”
吴秀枝起身猛拍了一下丈夫的胳膊:“叫你乱说话,这陈年往事提它干嘛呀?尽惹姐夫受气。”
一直专心吃饭的姚晓东停下筷子,傻傻地看着大人们,不知所措。
林有德摸了摸姚晓东的头,脸色温和起来,小声说:“赶紧吃饭,没什么事,等一下你去房间时,别跟你表哥说这些事情。”
拍打的响声还是惊动了林非凡,他走到房门口,探出身,问道:“谁打谁呀?这么响。”
吴秀兰赶紧偏过头,躲着儿子的目光,用手反复摸着眼睛。
“哦……哦,你小姨见我胳膊上有只蚊子,就拍了我一下。”姚庆忠笑眯眯地说。
吴秀枝陪着一起笑,说道:“是呀是呀,好大的蚊子。”
“小姨,你这也打的太重了。”林非凡说完又回到房间里看书。
“哪重呀?不过是轻轻拍了一下。”吴秀枝大声说着。
姚庆忠见林非凡去了房间,脸色顿时痛苦状,咧嘴说道:“还说不重!你看看,这跟被驴踢了没两样。”
众人伸长脖子去看,只见粗壮的胳膊上印上了一个巴掌印,五根指头印清晰可见。
“哎哟,秀枝,你下手也太重了。”吴秀兰摸干了眼泪,责怪着妹妹。
林有德脸上又浮上了笑容,说道:“该打!”
“啪——”
吴秀兰也拍了一下丈夫的胳膊,责怪道:“你也该打!”
林有德眉毛一皱,疼的咧开了嘴,这一巴掌也打得不轻。
姚庆忠和吴秀枝忍不住笑起来。
饭桌上又重回温暖和谐的气氛。
姚晓东看着大人们欢声笑语,也笑了起来,拿起筷子大口吃着饭菜。
“再来一碗饭不?”吴秀兰问丈夫。
“算了,晚上不多吃。”林有德说。
“那我给你盛一碗锅巴粥。”吴秀兰拿起丈夫的饭碗去厨房了。
吴秀枝说:“姐夫,你看看,姐姐对你多好!你不能惹她生气,刚才那些话,你真是伤着她了。”
林有德叹了口气,一脸惭愧,接受了妻妹的批评。
“姐夫也对姐姐好呀,不愿出去打工,也不愿去县城做工,总是舍不得离开姐姐。”姚庆忠往杯子里加了些酒。
“你少喝些酒,又提做工的事,你喝多了吧?”吴秀枝夺过酒瓶,放到阁几上去。
“我是说去外地打工,去县里做事,又不是说去范桐的工地上。”姚庆忠说话时舌头有些不灵活了。
“啪——”
吴秀枝又打了丈夫一下。
“你怎么又打我?”姚庆忠一脸委屈。
这时吴秀兰端着一碗锅巴粥从厨房里走出来,冷言道:“该打!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
“……呃,知道了。”一向面色和蔼可亲的姐姐此时语气都有些冰冷,令姚庆忠心头一紧,突然醒了几分酒。
林有德接过妻子端过来的碗,看了妻子一眼,目光柔和,淡淡地笑了笑说:“别指责庆忠,他确实是好心,只怪我不领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