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灯会临近尾声,众人渐渐往回走。苏清和小秋本想待在原地继续等着,奈何人潮汹涌,由不得她们。
她俩被人流挤着向前,用尽全身力气,放缓脚步,但是没有用。直走到街尾,人数少了大半,两人才松了口气。
小秋擦着额头上的汗,扶在膝盖上气喘吁吁,“可算没什么人了!小姐,你等的那位公子,他还来吗?”
苏清垂眸,松开了她的手,笑道:“他会来的,估摸着是有事耽搁了。”
小秋听完这话,撅起嘴巴,还想说什么,瞄见她家小姐垂着头,静静地望着地面,有些落寞,她眨了眨眼睛,还是闭上了嘴巴,陪她在一边等着。
小丫头心里埋怨:是哪家公子啊,派头这么大。
两人伫立半晌,不见人来,小秋无聊得抬头望天,数星星。
一颗星星,两颗星星,三颗星星......
她正入神,手被握住了。苏清将她攥得死紧,微微出汗。
小秋感受到她的身体在发抖,一惊,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她把头慢慢转过来,就见前面不远处走来三个蒙面人,他们手上拿着短刀,一下一下敲打着手掌,眼睛放光,肆意地上下打量他俩。
来者不善。
小秋遏制住嗓子里的尖叫,颤着声:“小......小姐,我们怎么办?”
苏清心里的害怕不比她少,但她好歹受过些风浪,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识时务,乖乖就范比奋起反抗要有利。
紧急情况,她绞尽脑汁,有了一个想法,压低声音:“待会我先上去拖住他们,他们定不会为难你,你赶紧跑,去找忠勇侯。”
小秋快要哭出来:“可是......”
苏清急了,厉声低斥:“没有可是!听到没有?”
那三人不一会,已至跟前,容不得她俩再说话。
他们不怀好意,打头的蒙面人伸出空着的左手,想要摸苏清的脸,嘴上不干不净:“小娘子生得标致,听说是临春楼的头牌、上京城的花魁,果然活色生香。”
后头两个蒙面人跟着桀桀怪笑:“大哥,时间不多了,咱们快下手吧。
小秋面色大变,转头去看她家小姐。
苏清上前一步,隐隐把小秋挡在身后,握住了蒙面人摸过来的手,硬扯出笑脸:“好哥哥,莫着急,不若随奴回临春楼,奴好好服侍你们。”
她说这话时,不着痕迹地把另外一只手背到身后,向小秋打了个手势:快跑!
小秋看着她家小姐挡在面前清瘦的背影,差点把嘴唇咬出血,她有急又怕又感动,可是现在她没有一点儿办法,除了跑去喊人。
想明白这一点,她一咬牙,转身就跑。
同一时间,耳边传来男人的暴喝:“贱人!”,接着听到重重的一记耳光声。
她眼泪“唰”的一下流出来,边哭边跑,使出了吃奶的劲,风呛进她嗓子眼里,带来一股血腥味。
好在小丫头运气不错,跑了片刻功夫,就撞上了来寻人的杨礼。于是,她激动地又哭又笑,拉起他就跑,边跟他解释。
等两人到那地方时,人已经不在了,地上只余泠泠月色。
......
陆渭然听罢,不言不语,眼神冰冷。
杨礼跪在地上,头深深低下去:“属下失职,请爷责罚。”
陆渭然吁了口气,双眸望向虚空处,声音凉入骨髓,“你回府调动人马挨家挨户的查,再派人暗中把城门围起来,他们走不了多远,这里有我。”
他目光扫到还在哭个不停的小秋身上,一顿,稍微缓了语气。
“把她也带回去。”
“卑职遵命。”
陆渭然颔首,调头就走,找人。他坚信,人在附近,没有走远,但也怕自己判断失误,出了意外,才喊人围住城门。
他对自己的判断从不怀疑,所以他总能掌握最佳的进攻时机,少有败战。现在他引以为豪的洞察力,摇摇欲坠。
陆渭然速度很快,整条街上可疑的房门,他都用蛮力一一推开,差点被扔过来的靴子和锅铲砸个满头包。
忠勇侯在谩骂声中,讪讪地抱拳:“抱歉,陆某无意打扰,实在是心上人不见了,四处寻不着,才出此下策。”
脸色铁青的百姓,方才大度的摆摆手,原来是心上人不见了,那可以原谅。否则,就算贵为侯爷,半夜打扰夫妻生活,少不了要去击鼓鸣冤的。
陆侯爷就这样一条街又一条街扫荡下来,还真让他摸到了门道。
那是个小乞丐,十二三岁的模样,看着瘦骨嶙峋、弱不禁风。陆渭然正无头苍蝇一样乱蹿,被他拦了下来。
他忍着害怕,怯生生道:“我知道苏姑娘在哪里,我带你去。”
陆渭然一怔,随后大喜,跟在他后头,边走边问。
小乞丐叫刘器,他七岁的时候,家里遭了难,父母无以为继,便把他卖了,换得些银两。人伢子很快将他卖给一户贵人为仆,也算有口饭吃,熟料主人家打骂成性,跟他同时入府的小伙伴没几天被活活打死。
他惊恐万状,趁着天黑,无人注意,从狗洞里爬出去,跑了。后来,刘器就以乞讨为生。苏清有时路过,会赏给他些银钱和吃食,他很感激。
在他心里,苏姑娘就是天上的仙女,就算她不是好人家的姑娘,但是她人美心善。反而是好多正经人家的女儿捏鼻子躲着他走,还啐他。
刘器知道苏清的下落,说来也巧。他当时睡在后街的破庙里,身上盖着些杂草,被风一吹,哆嗦着醒了,就听外面传来不小的动静。
“大哥,现在这小贱人怎么处理?她身边的丫头跑了,八成是去喊人。”
“杀了。”
刘器听那森冷的声音,吓得一抖。
“大哥,上头是叫我们直接杀了,可这花魁的滋味,向来只有贵人能品,兄弟们还没尝过,嘿嘿嘿,不如我们先......嘿嘿嘿。”
“大哥,老六说的在理啊。”
“行,那就弄醒她,我们仨过过瘾,再杀了。”
他们拐带的竟是苏姑娘。
刘器大惊,他脑子打结,急得团团转,外面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自己救不了人,眼下只能先离开,喊人来救苏姑娘。
这破庙后头有条暗道,是刘器前段时间不经意发觉的,现在倒成了苏清的一线生机。
刘器跌跌撞撞地往外跑,本来想去找何妈妈,被忠勇侯的动静吸引了,跑过来拦人。
苏清头疼欲裂,一睁开眼,三个大汉围着她,贼眉鼠眼,笑容猥琐,手还蠢蠢欲动,她脑一抽,想着我还是再晕过去算了。
三个凶徒哪能让她如意,他们纷纷伸手,往她身上摸索。
苏清一阵反胃,扭着身体躲避。她是临春楼头牌,平日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贵,不说各个相貌堂堂,但也能称得上风度翩翩,面上待她客气有礼,再加上出手阔绰,她乐得悉心伺候。
面前这三个则不然,动作粗鄙,目光淫邪,仔细打量他们,能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恶意,她感到恐怖,一股凉意从脚底席卷到全身。
苏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撑起笑脸,“各位爷,你们这样,奴受不住,不若一个一个慢慢来,奴保管能伺候得各位爷舒舒服服,飘飘欲仙。”
领头的男人一把掐起她的脸,迫使她抬头:“你这贱人,狡猾的很,若让你如意,爷几个不定要吃什么亏。”
男人的力气很大,苏清觉得脖子难受,被捏住的骨头要碎了,她轻咳两声,说得断断续续:“怎......么会,奴......是怕各位爷......不能尽兴,绝......无他意。”
领头的人松开她,冷冷一笑。
苏清是在拖延时间,她相信,那个人一定会来救她,他是朝国、是百姓的英雄,也是她的。战场上你所向披靡,我笃定,在这污浊人世,你也能冲破迷障,找到我,给我救赎。
她不停地说话,想要阻拦他们,但是没有用。
一个站在靠后面的男人突然上前按住她的双手,狠狠地看她:“别想拖延时间了,没有人会来救你的,上头有人要你的命,你就活不到明天,还不如乖乖伺候兄弟几个,我们让你死个痛快。”
如果刘器还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个声音、这个人,正是刚刚出主意的老六。
说着,老六凑过脸,想亲下来,苏清用力避开了。
“妈的,臭婊子!给脸不要脸!”
他恼羞成怒,重重啐了一口,一巴掌甩到苏清脸上,力道很大,苏姑娘被打得歪过头去,脸上发红,出现了一个巴掌印。
苏清何时受过这种委屈,从她小时候到现在,这是第一次,她恨恨地瞪他。
老六突然乐了,他笑声淫荡,恶意十足:“还是个泼辣性子,那就别怪爷不怜香惜玉了。”
说着,上前“刺啦”一声,撕下她大半衣服。苏清一震,脑子发懵,接着奋力挣扎,张口用牙狠狠地咬上他的手臂。
“嘶。”
老六痛呼出声,使劲甩开她,转头喊人:“老五,还愣着干嘛,赶紧按住她,等我扒了这贱人的衣服,看她还嚣张什么。”
叫老五的男人应了,上前按住她的头和手,领头的男人站在旁边,笑得放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老六撕扯她身上的衣服。
苏清绝望了,她缓缓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眶往下流。
你怎么还不来救我,明明是你约我共赏花灯的......
“住手!”
苏清陡然睁开眼,一眼望去,那个人就在不远处,焦急地唤她,双眼发红地盯着对她施暴的恶徒,怒意汹涌。
她哭着哭着,慢慢地笑了,你怎么才来啊,我等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