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苒的肤色偏白，黑眼圈格外明显。早晨出门前，她特意拿了一个眼镜框戴上遮掩。

一路上没有人看出她的异样，但是到了教室，一下子就被程鸽看破了。

程鸽不顾宋苒的躲避，伸手拿下宋苒脸上的镜框。宋苒的黑眼圈吓了她一跳，看着面前憔悴的人，程鸽关切地问：“昨晚江千然打你了？”

那个认真的眼神，让宋苒有些哭笑不得。

“好端端的，他打我干嘛。”宋苒拿回眼镜框，又戴了起来。然后拿下书包，坐在了位置上。

“你这眼睛下边都青了！咱们昨天吃饭时不是好好的吗？”程鸽盯着面前拿卷子的宋苒，觉得她一定是在硬抗。

感受到身旁程鸽仿佛要看穿自己灵魂的眼神，宋苒头也没抬，和往常一样拿过程鸽桌子上的卷子，边抄边同她解释道：“昨晚又做噩梦了。”

宋苒的糟糕情绪在昨晚就消化好了，经历了那些事，她早就练就了强大的自我消化能力。

听了宋苒的解释，程鸽一下子没了声音。她是知道宋苒家里那些破烂事的，看着面前平静如常的宋苒，又是一阵心疼。

早晨的校园最是清静，学生们不是在路上就是在班级里抄作业，完全没有平时的嘈杂。

正走上楼梯的江千然捏了捏眉心，他昨晚也没有睡好，一闭眼就能想到宋苒那个故作坚强的背影。

“江千然！！”安静的氛围被从后边跑来的人打破，江千然没有理会微喘着的陈子尧，上楼梯的脚步没有一丝停顿。

大概是觉得自己昨晚立了功，陈子尧大摇大摆地搭上江千然的肩膀，自豪地说：“我这第一助攻，是不是名不虚传！”

江千然皱着眉毛看心陈子尧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还不等他开口，“爪子”就自己拿了下去。

“怎么？追妻之路不顺利？”陈子尧控制住了手，却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嘴，又开始调侃起面前的冷面阎王。“你就是没经验，我都没看出来你喜欢人家，说到追女生……”

从楼下到楼上，从楼梯到走廊，从说江千然没经验到吹嘘自己的情史，这一路陈子尧的嘴就没停过。

江千然被吵的头更疼了，他先陈子尧一步进入教室，在门口处突然转身，跟在后面的陈子尧也猛得停下来，疑惑地看向江千然。

“说完了吗？”江千然垂着眼，冷冷地开了口。

陈子尧大概是说得有些上头，没有注意到江千然的表情。挠了挠头，认真地说：“差不多吧……”

“嘭——”陈子尧最后一个音还没落下，江千然就关上了门。

汗随着门带起来的风蒸发，回过神来的陈子尧站在门外打了一个寒颤。

教室内的人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江千然吓了一跳，这几天江千然没什么声音，他们差点忘了这个人校霸的身份。

“听说有一个追求江千然的女生，在校门口被混混打劫，江千然路过都没管呢！”

“真的吗？长得帅的果然都靠不住！”

“而且江千然打架很凶，学校完全是因为他家里有钱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周围的窃窃私语丝毫没有影响到江千然，这样的传言他听过很多了。

他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神情，走到座位上放下书包，拿出要交的作业，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开始做新一期校报上的数独游戏。

陈子尧摸着鼻子大步走进教室，要找江千然算账。那些尚未平息的议论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惹得他一下子皱起了眉毛。

“昨天作业留少了吗？”陈子尧冷冰冰的语气着实吓到了教室里的人。很少能看到班长这样的表情，各种议论的声音逐渐降低，最后消失。

江千然对朋友很仗义，每次听到这些谣言，陈子尧和叶昭都比当事人还生气。

知道江千然不会被这种事影响，讨论的人也都趴在桌子上补作业了。陈子尧看了看周围，最后气鼓鼓地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教室里恢复了平静，宋苒紧握着笔的手也逐渐放松下来。她不能站起来为他辩驳，她不能掺和进他的事情里。

深吸了一口气，提起笔，宋苒又投入了作业中。

这种议论江千然向来不放在心上，比起这些，他更想知道宋苒怎么了。

早自习的铃声按时响起，江千然折起没填完的校报，收进了抽屉里。

前边的背影还是那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江千然抬手撕下一张纸，刷刷写上几个字，整齐地叠了起来。

感受到后边人的手指轻轻地戳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宋苒一下子挺直了腰板。

没想到江千然会给她传纸条，看着那双白皙细长的手指间夹着的纸条，一下子愣住了。

程鸽注意到老师正在看过来，侧身挡住了江千然的手，又朝着宋苒使了一个眼神，后者飞速拿下了纸条。

“今晚学数学。”大半张纸上只有五个字，笔锋凌厉但不张扬，有一点字如其人的意思。

两个人从来都是各学各的，江千然从来不会和她商定学习内容，昨晚他果然是看出她的情绪了吧。

宋苒展开纸，抚平纸痕，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早就想到了的绝佳拒绝理由。趁着老师不注意，回身递给了江千然。

看着纸上那一排娟秀的字，江千然一下子又成了那副冰冷的样子，黑着脸把纸揉成一团扔了下去。

这种哄骗小孩的理由她宋苒也想得出来？还不如直接说以后不需要他了！

江千然哗啦一下站了起来，教室里的人都回头看向他，除了前边的宋苒。

“老师，我去一下洗手间”

秦四海看着脸色不好的江千然，以为真的有什么事情，朝他点了点头。

感受到那个冷冽的眼神从她的背上离开，宋苒如释重负地喘了一口气。

果然越是简陋的理由，越能让江千然感受到自己真的在疏远他。以他那种骄傲的性格，一定会开始讨厌自己了吧。

想到这里，宋苒的心好像一下子掉进了柠檬水里，吸了吸鼻子，抑制住酸涩的感觉。

这样才应该是她能承担得起的结局。

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镜子里的帅气脸庞有水珠顺着下颌线滴下，最后砸到瓷砖上。

过了一会儿，镜子对面的人抬手关上水龙头，洗手间里没了声响。

江千然甩了甩手上的水滴，伸进兜里拿出揉皱了的纸团。小心翼翼地抚平纸痕，整齐地折成方块，又塞进了兜里。

宋苒，你这个理由太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