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火火又陷入了魔怔。
她在笼子里撕鸣,水中月耐心的安抚,任由手掌再一次被啄得鲜血淋漓。
“不要伤害他……”
那晚她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耐不住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她扑腾着翅膀飞向了天空,像一只真正的凤凰朝这座城吐出了火焰。
他目光悲凉,被火焰烧得残骨不留……
从噩梦中惊醒,岑永正在为水中月的手掌包扎。
“你今日,怎的不劝我了?”
案前,那女子模样的泥人始终静静的躺着。岑永抬眸瞧了一眼无奈一叹:“劝得动吗?”
水中月笑而不语,见红火火醒了只是转头看了一眼,然后低头开始批阅奏折。
“皇上,水将军的恩赐还没敲定!”
“我早就准备好了!”
说着从一旁随意的取出早就拟好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水大将军防守边疆有功,朕心恤将军思恋家乡之情,以此赏黄金万两,加一幅乡思图。盼将军早日收腹边疆归来!钦此。”
有人说不可,拼命换来的功劳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水中月意味深长的态度更让人有些雾里看花的感觉,奇怪的是封赐快马加鞭送过去后,一身伤痕躺在病床上的水将军并未恼怒,而是让下人把黄金都分配出去后,独留那副乡思画久久未言。
十年了,他离开京城整整十年。
这十年他经受了无数次生死,每当自己熬不过的时候都会遥望家乡,他在想那皇宫中那位曾说要当未来皇后的女子,还有那夜……那夜荒唐之后留下的孩子。
一场大醉,她那般单薄孤独。她认错了他,喊着皇兄的名字与他纠缠。
再也顾不得众多因果,他只想与她在一起,哪怕只有那一夜。
一夜之后,他跪在皇兄面前把所有罪责推倒了自己身上。
杀伐果断的皇兄却是并未恼怒,他沉默了许久许久,最后问他想不想保住那个孩子?让他心爱的女人真正的坐上皇后之位?
他没有开玩笑,没有!
他说现在的他还不配,他要送他去边疆,要让他自己去为自己的爱人与孩子搏一个未来。
“你若不小心死在了边疆,那也只能怪你自己的本事不够!”
他重重的跪下,额头磕出了大片血迹。
从那以后他只能偶尔听闻道京都一些消息,谢贵妃诞下皇子后,于她之下再无贵妃。
整个皇宫只有这一位皇子,赐名水忆赤,封为太子。三岁开始不言不语站于一片听政。
外面将士们有的是分得黄金的喜悦,还有的是抱怨皇帝心眼小眼见窄,赏赐的不够。
水之庆没有听进去一字,他只是打开那副画,看到画卷里有那座龙岩国最高的城墙,有位看不清相貌的女子站在那里眺望南方,旁边跟着一个小公子抱着剑默默守护。
“皇兄啊……”
相比于十年前的自己,他相貌看上去比水中月还要高大粗鲁了。
言语卡在喉咙里,他笑了笑卷起画卷……
-
红火火来到这里的第九年,她的寿命也将走到终点。
一老去的金鸡,百官都说都亏她的存在,本该是灭国的预言被祥瑞抵消,这些年了除了宫中偶尔发生几场小火灾外并无太大的不幸事。
祥瑞吗?
红火火歪着头看着眼前这个说要带她去个地方的玄袍男子。
每次小火灾都是她吐出的火焰,若不是他一直陪着她在她耳边一遍遍安抚,她或许早已完全魔怔,直到那个噩梦成真。
前段时间她身体越来越不好,太医说她的步入了老年后,水中月便更忙了。忙了好几天似乎终于有了一些成效,他难得有时间可以像那游侠男儿慢走于民间。
一身玄衣,装着小泥人的简单包裹,腰佩一刀一剑,挂在马鞍上的金鸡,还有一个几两银子在游侠那里买来的酒葫芦。
廉价的清酒似比宫中的琼浆玉液还好喝,水中月驾着一匹老马仰头连喝了好几口。
他大呵一声,手指远方:“我要……一路南去!!”
此路遥远不知归期,殊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他走的那条路线便是红火火曾来时的那条。
江湖儿女江湖事,江湖事中江湖了。
那人,那青山,那河流,那与赵飞燕相识的山洞,那曾让红火火伫立不前的旧址边线。
跨过这里,便是以前的磐安国了……
似想到什么,有些自嘲的一笑,然后一扬马鞭策马而去。
到达那座熟悉的南城时,牵着马车排队进去,抬头望着那城墙上直接被改名《旧安》的牌坊,思绪复杂。
所有的都变了,唯有那座《待君楼》未变。
瞧着那盛开的梨花树,往事回忆追来。
当年红火火离去后,他在质子府的废墟中找到了被埋在土里的木盒。
因为火势太大,木盒也被烧毁,里面的那些被小心翼翼放在里面的记忆也都随风而去。就连那对定情时的泥人,男子模样的碎了,被他埋在了这颗梨花树下,代替他在此地永远的等待或许有一天会归来的红火火。
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领着笼子里的红火火大步跨了进入。
这一亮相自然引来了纵人的目光,如此奇异的似鸟似鸡,着实难见。
水中月开口要了那间不曾再招揽客人的厢房,小二为难,直到掌柜的出来,只是瞧了一眼斗笠下的水中月,便连忙用那及其恭敬的姿态把他迎了上去,看得本想看笑话的旁人一脸茫然。
厢房之内,每样物品都被下人每日仔仔细细的打扫。水中月推开窗户下意识的望向城墙的方向,那里曾有一红衣女子被高挂受辱……
‘呲呲呲’
红火火的声音掐断了他对往事的回想,从包袱里拿出一粒丹药塞进她的嘴中,才让痛苦缓了下来。
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何,当挺大太医宣布她寿命降至时,他觉得带她回了他一直不曾忘却的南城。
“你下次若再出现,是否已是真正的凤凰?”
红火火没有回应,只是虚弱的躺在笼子里感受着他手掌抚摸的温度。
这是第一次,他把她带出了笼子,捧着她走出房间,不顾外人的视线与议论一路朝着被烧成灰烬的质子府走去。
重建的质子府还是那老者管家在一日复一日的看守,十年多是时间似乎就只为了今日这突然登门拜访的玄衣男人。
“皇……”
老管家激动的张嘴想说点什么,下一刻想到了什么连忙改口,恭敬的上前行礼,重重的唤了一声:“你回来啦?老爷……”